第二百五十七章 皂兒出嫁
2024-06-02 15:36:18
作者: 雨淡風清
皂兒出嫁的日子到了。
早在皂兒跟陳家定親後,姚鐵柱跟何氏就開始她準備嫁妝,先是床上鋪的蓋的準備個齊全,羽絨被也準備了好幾床,皂兒身上穿的戴的、衣裳鞋襪,連同上好的各色綢緞、毛皮料子都準備了好幾大箱,頭飾首飾也都攢了滿滿一匣子。
姚鐵柱托人買了上好的木料,請陳木匠給打造了幾個樣式好看的柜子、箱子,還照著城裡木器鋪里的樣式打造了一個梳妝檯,只要想到的都給閨女準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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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準備這些嫁妝也有公中拿出的銀兩,還有老兩口私下貼補的,其他幾房送的添妝。比如包氏早早就大方地送過來一套金頭面,一對翡翠鐲子。
二房兩口子商量過後,劉氏送過來兩匹錦緞料子,兩套上好的皮毛,還送了一張壓箱底的銀票。
白巧兒看著二房三房送的添妝直接傻眼了。
誰不知道他們四房眼下過得是什麼日子?拿一窮二白來形容也不為過,丈夫每日起早貪黑在鋪子裡幹活,一年到頭卻什麼都分不到,就連全家人人都有的月銀也沒他們四房的份,如今叫她拿什麼來給皂兒添妝?
上次大林娶媳婦,二房、三房財大氣粗各自都送了一份厚禮,她這個當四嬸的打腫臉充胖子,狠了狠心把自己的金首飾拿出來當了,才勉強維持住了臉面。
難道這回還要當自己的首飾?可是匣子裡已經沒有值錢的首飾可當了,就算有她也不願再拿出來。
雖然何氏不在意地表示心意到了就成,送什麼都無所謂,可是妯娌在一起難免有個攀比,就連麥穗都送了兩床親手縫製的大紅喜字的被辱,一個分量十足的純金簪子做添妝,她總不能真的繡兩幅帕子,兩個門帘送過去,那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越想越覺得憋屈,有心給丈夫發脾氣,她又不敢,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一提不就讓丈夫想起來她當初惹下的那些事?
可是眼下,手裡只有平時抽空做繡品掙下的那點銅板,都不夠她自己買點女人用的東西,真是為難人。
可是這又能怪得了誰,當初自己若沒有鬼迷心竅,幫著娘家偷學婆家的方子,也不會惹出後面那麼多事來,白巧兒如今腸子都快悔青了。
巧兒把自己關在屋裡坐臥不安,姚四柱從鋪子裡回來了。
自從有了兒子,姚四柱每個月會從鋪子裡回來幾次,住一晚陪陪她和兒子,姚四柱先去了見過老兩口,在老兩口的屋子待到很晚才回到自己屋裡。
兒子已經睡了,巧兒坐在炕上等得也快要合上眼睛,聽見動靜忙睜開眼準備下炕去伺候,姚四柱上前按住她:
「你不用下來,我自己打水洗漱就成。」
說罷做到炕沿,把懷裡的一個荷包塞進巧兒懷裡。
白巧兒不解地打開荷包,直接睜大了眼睛,包袱里竟然是一堆大小均勻的小元寶,一個大約有五兩的樣子,數了數足足十二個。
「這是哪兒來的銀子?」
姚四柱:「爹娘給的,明天你找個匣子裝起來,給皂兒送過去當添妝。」
白巧兒還想問爹娘怎麼會給銀子,可張了張嘴沒問出來,他們四房如今窮得半點私房都沒有,這一點老兩口當然清楚。
只聽姚四柱又說到:「皂兒出嫁,添妝是少不了的,咱們什麼情況大哥大嫂也清楚,即使送的添妝比不得二哥、三哥他們,大哥大嫂也絕不會怪咱們的。
當初那件事讓家裡的生意損失不少,我提出用我們所有的身家來彌補也是應當,爹娘跟哥哥他們大度,後來跟我私下說過,以後我們這一房每年的分紅都給我們單攢著,需要用銀子的時候我去爹娘那兒支取,家裡侄兒侄女漸漸都大了,以後相繼成親,該用銀子的地方我會去找爹娘拿,你不用操心。」
白巧兒怔怔地聽著,抱著銀子半天沒不說話。
第二日,她找了一個精巧的小匣子把十二個小元寶都放了進去,拿著送到何氏跟前。
「大嫂,這是我跟四柱給皂兒準備的添妝,我成天在家看著孩子,也沒空去城裡給咱皂兒買個好東西,就直接送銀子了,大嫂可別笑話我。」
何氏不在意地嗔怪道:「自家人講究那些幹啥,七林才幾個月大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你只管看好孩子要緊,咱家這麼多人,你送一件她添一樣的,皂兒的嫁妝我這個當娘的都想不出還缺啥。」
何氏這話絲毫沒誇張,皂兒的嫁妝如今已經攢下了不少,除了自己人的添置,親戚朋友、村里走得近的也都來送過添妝了,雖然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物件,可都是居家過日子能用上的東西。
何氏還想著給皂兒在城裡買一個鋪子,將來租出去或者是自己當雜貨鋪經營都好,這樣皂兒手裡便不會短了銀錢。
他們大房這些年來掙到的錢都在一起攢著,大林成親後花出去一筆,剩下的除去給皂兒辦嫁妝,還餘下一些,本想著手頭緊一緊,爭取給皂兒把鋪子買了,現在有四房送過來這六十兩銀子正好,盡夠了。
陳家那邊對這門親事一直很上心,逢年過節都會禮數周到地上門走動,知道姚家買了木料打造家具,陳家老頭特意叫兒子陳昇過來說一聲,家裡新房已經準備好了,新家具自家也專門打造了不少,親家不用準備太多。
陳昇巴不得有藉口往未來老丈人家多跑幾趟,好跟皂兒說上幾句話,一聽老爹的話跑得更勤了。上次老丈人家掰玉米的大日子,他們父子都來幫忙,可惜那天人太多,就只遠遠地看了媳婦一眼。
轉眼到了皂兒出嫁的日子,俗話說笑著娶媳婦,哭著嫁女兒,可不就是這樣?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還沒心疼幾年就要嫁人了,哪個當娘的不難受?
何氏拉著女兒的手不停地囑咐,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皂兒的淚珠子都落了幾次,惹得一旁的莢兒也忍不住哭出聲。
莢兒幾天前就特意從省城趕回來送姐姐出嫁,今天皂兒身上大紅繡金線海棠的嫁衣就是她親手為姐姐趕製的。她的性子比皂兒更容易傷心落淚,果兒在一旁既要勸皂兒,還得哄著莢兒,忙得團團轉。
外面陳家派來抬嫁妝的隊伍已經準備就緒,都是清一色的壯年漢子,每人肩上披著一條大紅綢子,既精神又喜慶。
皂兒的嫁妝足足準備了十二台,頭一個箱子裡面只放一樣東西,就是給皂兒在縣城買的鋪子的房契,擺在第一台好讓眾人都知曉新媳婦的底氣有多足,放眼這十里八鄉,能給閨女準備一間鋪子當嫁妝的人家,可謂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第二個箱子則是滿滿一箱子的書。
這些書是果兒跟家裡讀書的四個林一起湊的份子,別出心裁想出來的添妝。
這個時代書的價格可不便宜,哪怕是二手的舊書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買得起的。
這箱子的書大多都是嶄新的,什麼類型都有,除了常見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些學童的啟蒙書,其他的如四書五經、天文地理、名人著作等等,竟然還挺齊全,這些都是果兒跟四個林從各個地方的書肆費力淘來的。
光這頭兩台嫁妝,便讓看熱鬧的人都驚得回不過神來,陳家這是娶了一位大家閨秀回去。
鋪子再貴重也有個價值,可是以書做陪嫁卻是很少見,這東西尋常老百姓用不上,但在世人眼裡卻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是可以用來傳家的,以後兩個新人有了下一代,說不定這些書能起大作用,而且陳家還有一個在私塾讀書的小叔子,將來也能用得上。
這一箱子書籍抬過去,鄉親們對陳家的新娘子又要高看一眼了。
後面的十台嫁妝也都塞得滿滿的,從床上用品、衣裳首飾到各種日常用品,還有很多人見都沒見過的精緻擺件,一看都是好東西,哪個不在心裡暗嘆姚家如今的發達,更羨慕陳家小子好福氣。
陳家迎親的隊伍到了,在濃濃的喜慶跟傷感交織中,皂兒蓋上鮮紅的蓋頭出嫁了。
之後好長時間,鄉親們閒談間最多的就是皂兒的嫁妝,那些一直盯著姚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兼媒婆們,更是心熱得抽空就往姚家幾個妯娌跟前竄,直到村里又有了新的八卦。
姚肆家分家了,四奶奶的小兒子帶著媳婦孫氏跟兩個孩子分出來單過。
姚肆家人口簡單,老兩口膝下就兩個兒子,所以分家也簡單,小兒子一房分出去,老兩口跟著大房過日子。
要知道這個時代是很忌諱父母在就鬧著分家的,孫氏兩口子從家裡分出來的時候,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幾乎什麼都沒分到。
請了村里主事的分得家,沒起多少紛爭就把家給分了,據說四奶奶兩口子對小兒子小兒媳破口大罵,揚言要是執意分家就別想得到家裡任何家產。
小兒子小兒媳任四奶奶怎麼罵也不回嘴,就兩個字,分家。
兩人在村子東頭一戶人家租了兩間屋子,推了一個板車拉行李,算是把家搬了過來,鄉親們看他們夫妻倆的樣子就知道,這是想離父母越遠越好。
過了幾天,四奶奶的二孫女,槐花的親妹妹棗花,穿著一身粉色嫁衣,坐上一抬粉色布簾的二人小轎,悄無聲息出了門。當時一大早天還沒有大亮,村里看見的人不多,但還是有人看見棗花上轎的時候哭哭啼啼抹著淚,不時回頭喊一聲「娘」。
她的娘則靠在門前的皂莢樹上看著女兒上了轎子,用帕子捂著嘴哭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