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是天子，也是君王

  「嫣兒？你怎麼了？快進來！」

  柳拂緹怕她在院子裡冷著，趕緊將她拉進了屋內。

  一進門，李嫣的眼淚也更甚了，看向柳拂緹澀聲詢問：「姐姐，如果哪天我做了錯事，你會原諒我嗎？」

  這話一問出口，柳拂緹立時聯想到了什麼，慎重地往外瞧了兩眼，見四下無人，又將門窗關死後，才重新回到她面前，嚴肅地抓著她的雙肩反問：「陛下叫你做什麼了？」

  李嫣容色一顫，眼神中似在問她怎麼知道。

  柳拂緹來不及多解釋，如實稱：「你別管我怎麼知道，你只需告訴姐姐，陛下叫你做什麼？」

  「我不能說……」李嫣痛苦地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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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拂緹也理解她現下的處境，沒再逼問，而是換了個角度旁敲側擊：「你答應了？」

  「嗯。」李嫣點頭。

  柳拂緹深吸了一口氣，沉默片刻才攬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輕聲安慰：「姐姐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也很為難，也知道此事定然和九殿下有關，甚至關乎他命途，所以你才會這般糾結。」

  「姐姐……」李嫣哭腔濃烈，伸手抱緊了她，撲在她懷裡哭得一顫一顫的。

  「我不會問你陛下具體要你做什麼，我只問你一句。」柳拂緹頓了下，扶正她的肩膀，凝視著她的淚眼，認真問道，「這件事做了，你會後悔嗎？」

  「會，一定會。」李嫣滿目婆娑地想都未想，堅定地點頭。

  「那如果因為你沒做這件事，九殿下從今以後，只能是個普通的皇子，親王，你會後悔嗎？」

  李嫣遲疑了……

  「做皇帝有什麼好的……」

  李嫣掰著手指頭嘀咕著，眼淚止不住地往手心裡掉：「可鶩兒他心懷抱負，如今又有了這樣的時機，只要我做了這件事，他十之八九就是未來的儲君。即便我不喜歡皇位，不代表鶩兒他不願意，奪嫡之路千難萬險，我是他的親姐姐，我願意幫他走捷徑，姐姐，鶩兒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姐姐知道，我甚至比你還堅信此事。」柳拂緹的語氣毋庸置疑，「可你真正問過九殿下的意願嗎？你既知他會是明君，你可曾想過，若他知道自己的前程是，是用你後悔終身為代價，他會開心嗎？」

  李嫣又是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父皇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但凡知道此事的，都可能會被父皇滅口，所以我不能告訴姐姐。我只偷偷問過母妃……」

  「淑妃娘娘怎麼說？」

  「母妃說……我身在皇家，諸事本就不能全憑己願，幫父皇消除隱患，是我身為一朝公主本該做的事。」

  李嫣倒抽了口氣，聲音顫顫：「母妃還說，能用我一人的喜悲，換鶩兒的儲君之位，換天下黎民的安定，也算是無愧於我的公主之名，鶩兒會是個好皇帝，我也將會是個被後世傳頌的好公主。」

  柳拂緹不知道李嫣聽到這些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可在她今時聽來，只覺得格外心疼李嫣，沒有幾個母親會用一個孩子的犧牲，去成全另一個孩子，除非她的愛從來就不是公平的……

  柳拂緹心情複雜地暗嘆了一聲，看著李嫣試圖將她拉出來：「什麼後世之名，什麼公主之位，你真的在乎嗎？」

  李嫣沉默了。

  「嫣兒，姐姐不想你後半生都活在自責里，不想你有任何的不快樂。」柳拂緹低眸替她擦著眼角的淚，由衷道。

  李嫣苦笑著開口：「姐姐你說，我可是公主啊，天子的女兒，可我怎麼一點也不快樂呢？人人都知道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不用爭，不用搶，錦衣玉食地養在金殿裡，所嫁之人也是尊貴顯赫，卻沒人知道我還不如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有爹娘疼愛，手足相伴，我從來都不能遵從自己的意願活著。我存在的唯一價值，大概只是為了給皇室的鬥爭鋪路罷了。」

  柳拂緹既心疼，也無奈，只能語重心長地開導：「天下的安危，君王的前程，從來都不需要我們女子去換，更不應該叫我們來背負這千古罪名。他們只是在所有謀劃里，選了一個最便捷，最省力的法子！即便是沒有你，沒有女子，該剷除的道路，他們一樣不會擱置。」

  「不會的，他是我父皇，他不會的……」

  「陛下是你父皇沒錯，可他也是天子，是君王！」

  李嫣啞然失聲，像是一個不願意從親手織就得美夢裡醒來，卻被人生生拍醒的孩子。

  「姐姐，我沒有辦法，我已經無路可選了……」李嫣抬手把眼淚擦掉，紅著眼看向柳拂緹，「鶩兒是我弟弟，我的手足至親，在遇到你之前，只有鶩兒會對我最好，我不能拋下他不管。母妃說得沒錯，此事我可以不做，鶩兒也可以不當儲君，可一旦其他皇兄上位，必定不會對我們姐弟心慈手軟。父皇若不在，母妃幽居深宮，除了我，還有誰能護他！」

  「可是……」

  「姐姐不必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李嫣說完，便是去意已決，踏著上元的夜色，毅然離開了。

  「素心，你快去看看，嫣兒的車駕往哪邊去了？是不是將軍府？」柳拂緹回過神趕緊催道。

  素心從外面很快回來，印證了她的猜測：「是。」

  柳拂緹心頭一沉，根本顧不上什麼時辰，抓起衣服就往外走：「素心，你幫我傳個話給哥哥，我得馬上去將軍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