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不必解釋

  柳拂緹邁出柳家門的一刻，忍不住回眸看了看這個她從小住到大的宅院，心裡密密麻麻的鈍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一雙無形的手，從她的生命里狠狠摘除掉了，再也不屬於她了……

  柳逾塵從柳家追出來，在長街上拉住了柳拂緹：「有我在，你走什麼？」

  

  柳拂緹木訥地搖搖頭：「夫人說的沒錯，我不配做爹爹的女兒，是我連累了柳家。」

  「你胡說什麼？走，跟我回去……」柳逾塵想要把柳拂緹拉回去。

  柳拂緹少有的拒絕了他，扒開他拉著自己的手，把眼淚強行憋了回去，帶著濃重的鼻音沉聲問：「素心和澈兒他們呢？」

  「在柳家別院，葉姨娘和陸宜他們都在。」柳逾塵頓了頓，繼而問，「你要過去嗎？」

  「嗯。」

  「那我送你。」柳逾塵牽起柳拂緹冰涼的手放在掌心，拉著她一起走。

  一路上，柳拂緹一言未發，柳逾塵時不時側眸看她，都見她只是悵然若失般，面無表情的在雪中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見她這般，柳逾塵很是擔心，主動道：「父親的事你別多心，與你無關。」

  柳拂緹依舊沉默。

  柳逾塵放慢了腳步，拉過柳拂緹與自己面對面：「這裡沒人，想哭就哭吧，我在。」

  柳拂緹看他時，眼底一片酸澀腫脹，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來。

  儘管柳逾塵安然無恙，可柳令聞的死訊所帶給她的痛苦，絲毫不亞於前者，那種巨大的悲痛感，正如滔天巨浪般洶湧侵襲，她這才知道，原來人極度悲傷的狀態下，是沒有眼淚的。

  柳拂緹沒哭，只是默默詢問：「爹爹幾時出殯？」

  「三日後。」

  「好。」柳拂緹點頭記下，淡聲道，「走吧。」

  二人第一次這般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漏夜同行，卻又彼此無言。

  除夕夜的街道上，除了偶爾跑過幾個拿著煙火棒，互相追逐的小孩子，近乎沒有人影，唯有不絕於耳的煙花爆竹聲，和這漫天的飄雪。

  柳逾塵感受著從柳拂緹指尖上傳來的一片冰涼，想要把外袍脫下來給她，這才留意到她身上已經有了披風，還是個男子的樣式。

  柳逾塵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想問什麼，卻沒開得了口。

  快到地方時，柳拂緹終於說話了：「哥哥想問我是怎麼出來的吧？天亮之後，內廷當有旨意下來，我就不解釋了。」

  「我是想問你的傷，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柳逾塵目光複雜地看著她脖頸上的那片殷紅，尾音里埋著幾分火氣。

  柳拂緹搖頭稱：「是我自己傷的，沒事。」

  柳逾塵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雖迫切地想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但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忍心多問，只好應聲：「進去吧，素心她們都在裡面。」

  柳拂緹轉身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忽然在她身後道：「父親是一早走的，府里上下忙著置辦後事，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所以才沒來……」

  「不用解釋的，我明白，若我因為這樣的事怪你，那我豈非連人都不配做了。」柳拂緹強擠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笑來，回首道，「哥哥，替我好好送父親。」

  柳拂緹記得上次來，還是帶著將軍府沾染疫症的侍衛前來安置，疫症肅清後，這裡便一直閒置著，今時來瞧，中堂亮著燈火，院內的雪都被掃的很乾淨，房檐樹梢上皆掛著紅燈籠，當是新歲該有的喜氣。

  柳拂緹看著落入眼底的一片紅，心裡卻是一抽一抽的疼，大年夜，本就是該合家團聚的大喜日，偏偏在這一晚，爹爹走了，柳家不要她了，她又成了孤兒……

  裡面的人聽到動靜，挑著燈跑出來查看。

  先出來的是大牛，看到柳拂緹獨自立在院中時，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兒揉了揉醉眼，走進確認不是自己瞧錯了，手中的提燈頓時掉在了地上：「快出來，快出來！夫人回來了！」

  大牛激動的直哭，一邊抹眼淚一邊問：「夫人，您……您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啊？奴才不是做夢吧？」

  素心蕊心也忙不迭的從內里跑出來，葉氏和徐錦緊隨其後，當她們見到柳拂緹時，眼中頓時蓄起了眼淚：「夫人，真是您！」

  「夫人受傷了？」素心第一個發現柳拂緹的傷口，趕緊使喚大牛，「傻牛，看不到夫人流了好多血，還不快去拿藥來！」

  「誒誒！」

  葉氏也趕緊上前，擦著眼角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徐錦從人群中出來，看著柳拂緹破敗狼狽的樣子，鼻子一酸，卻還是把眼淚忍住了，故作尋常地招呼道：「看見夫人回來，都高興傻了嗎？外面這麼冷，還不把夫人迎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