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同乘一騎

  柳拂緹不記得那晚走時，李洵究竟在二人身後咒罵了些什麼，只記得從內獄按好印子出來時，外面的風雪格外大。

  李洵已經被帶走了，唯有楊易還站在宮道上等著她。

  「出來了？」

  「嗯，走吧。」

  柳拂緹點點頭，提著衣擺踏上長階，單薄的身影在這場雪夜裡，顯得十分落寞。

  楊易默默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遞給柳拂緹：「我送你回柳家。」

  柳拂緹剛要婉拒，楊易已然不由分說地給她披在了身上，隨後又退步回去，保持著朋友間應有的距離，與她一路前行。

  「今晚的事多謝少將軍，剛剛要不是你，我已經被那瘋子帶走了。只你闖內獄的事，蔣公公瞧見了，陛下也定然會知道，想必會牽連到你……」柳拂緹現在想想仍覺得後怕，自是發自內心地感激他，也連帶著憂心。

  楊易並不當回事：「我若怕這些，就不會回來了。」

  

  「對了，你不是走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柳拂緹從剛才就一直疑惑，這會兒終於有機會問了。

  楊易並未告訴柳拂緹是他一人借著醒酒的功夫，獨坐在內獄附近不願離去，卻剛好見到李洵帶人前來，而是瞞著她撒了個謊：「有東西落下了。」

  「看來是天意。」柳拂緹長吁道。

  「我看是老天見我幾日沒動筋骨，怕我偷懶罷了。」楊易坦然一笑。

  柳拂緹也跟著笑了起來。

  楊易側目看著月色下那張清麗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世間所有的熙攘，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少將軍看著我幹嘛？」柳拂緹不自主地摸了摸臉，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蓬頭垢面地，醜死了？」

  「沒……」楊易好笑地搖搖頭，轉移了視線，「你的傷嚴重嗎？」

  柳拂緹以為他在看自己的傷口，這才安心地摸了下頸處：「沒事。」

  「流了很多血。」楊易看著她一身白衣上襟大半都被血水染紅了，不免有些擔心。

  柳拂緹忍著絲絲涼涼的痛感搖頭：「看著嚇人而已，我自己弄的，有分寸。」

  「疼嗎？」

  楊易問出這話時，見柳拂緹神色怪異，立覺出不妥當，趕緊咳聲找補，「咳咳……我的意思是……我隨行帶了不少止血止疼的傷藥，回頭叫人拿給你。」

  「好。」柳拂緹笑應。

  說話間，兩人已至宮門前。

  「我送你回去吧。」楊易將自己的馬匹牽來，詢問著柳拂緹的意思。

  柳拂緹幼時被馬驚過，以至於現在也甚少騎馬，看見這高頭大馬時候，多少有些畏懼，奈何除夕之夜，內廷宴飲通宵達旦，這會兒宮門前的馬車甚多，卻都是皇親國戚的車馬，並無一輛閒置。

  眼見時辰不早了，柳拂緹只好硬著頭皮答應：「有勞少將軍了。」

  「你剛剛既叫過我楊易，就別少將軍少將軍的叫了。」楊易縱身躍馬，修長的雙腿跨獄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柳拂緹，身姿英武非凡。

  柳拂緹怔了怔神兒，回想著剛剛在牢房見到他回來，下意識里直呼其名的場景，多少有些窘迫……

  楊易笑看著懵懵的柳拂緹，拍了拍馬鞍朝她伸手：「上來。」

  柳拂緹猶豫半晌，還是咬著牙，提著裙，搭上了楊易的手。

  楊易臂力很足，隨手一扯，便將她輕而易舉拉上了馬。

  「慢點！我……我害怕……」柳拂緹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卻因為害怕，不得不雙手緊緊抓著他腰間兩側的衣料。

  楊易沒出聲，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柳拂緹這句蚊蠅般提醒，只長鞭一揮，一聲嘶鳴劃破夜空，馬蹄頓時疾馳颯沓而起，向著無邊的黑夜沖了進去。

  「慢點，慢點！」

  柳拂緹被嚇得魂都要丟了，抓著楊易狂喊。

  楊易載著她在京城的雪夜裡策馬飛馳，穿過一處處張燈結彩的街巷，迎著風雪，委屈回頭：「這已經是我最慢的速度了。」

  柳拂緹生怕自己被馬甩出去，雙手趕忙環住楊易的腰身，整個人貼在他的後背，將他抱了個緊，一張驚懼的臉根本不敢抬起來，只死死埋在他的身後，閉著眼驚聲大喊。

  要不是除夕之夜，家家忙著團圓，二人所過之處，一定有人被柳拂緹扯破嗓子的尖叫聲給驚出來。

  只楊易被她這樣緊緊抱著時，心跳的速度竟比耳畔的馬蹄聲還要狂亂，有那麼一瞬間，他恨不得就這麼一路跑下去，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