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造化

  剛送走楊易，大牛就從侯府一路追了過來，一見到柳拂緹便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外面道：「夫人，您快回府看看吧！」

  柳拂緹從馬車上下來時，侯府側門正在往外抬人，管事正戴著遮面站在門口指揮，瞧見柳拂緹回來，忙上前道：「夫人，今兒一早發現的，已經不成了，院裡還有幾個嚴重的，也已經……」

  柳拂緹心頭墜沉，還沒到最嚴重的階段，已經開始死人了……

  柳拂緹看著那被草蓆裹嚴實抬出去的兩具屍首，哀聲吩咐：「把他們家人安頓好，屍首同一拉去郊外焚了，不要埋。這幾日還會有更多的人死，把府上看護好，除了輪值的，千萬不要隨意接觸病患。」

  「夫人說的是……」王管事抹了下額角的汗，嘆聲說，「還好夫人防範及時，今早瞧見對街都拉出去五六號人了，連半大的娃娃都，唉……天災啊……」

  說話間，有下人從府內跑到門前，甚至顧不上行禮，直對柳拂緹說道：「夫人，您快去瞧瞧侯爺，侯爺他是不是也……」

  清風閣內，陸宥林又咳出了血，只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格外激烈，還伴有發熱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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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郎中從他的脈上收回手，對柳拂緹無奈地點點頭：「是了。」

  陸宥林本就內里虧空，這次的疫症他逃不掉，早就在柳拂緹意料之中，所以並沒什麼意外，倒是伺候在清風閣當值的下人，一聽這話，全都遭瘟似的立刻捂著口鼻退了老遠出去。

  「本侯……咳咳咳……本侯這是什麼病症？為何五臟六腑都跟著痛……咳咳……」陸宥林側著身，用帕子掩口，劇烈地邊咳邊問。

  張郎中看了他一眼，嘆道：「夫人一早便說過，這不是普通的咳疾，是疫症。」

  柳拂緹也得遠遠的，冷眼看著在榻上痛苦不堪的陸宥林：「剛剛從侯府偏門抬出去兩具屍體，侯爺可要去看看？」

  「疫……疫症，還真是疫症……」陸宥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瞪得碗口大，當年梁州的疫症他多少聽說過一點，雖說沒掀起什麼風浪，可還是死了不少人，如今連侯府都在死人了，恐慌感頓時從腳底蔓延至顱定，令他頭皮發麻。

  「侯爺先喝藥吧，眼下能不能熬過這一劫，就看您的造化了。」柳拂緹將桌上的藥碗往前推了推。

  「不行，不行！我不能等死，你拿著……咳咳咳……拿著我的名帖，去請御醫來！快去！咳咳咳……」陸宥林掙扎著想起身，卻半點力氣使不上，剛要坐起，便是頭腦一陣眩暈，重新倒在了榻上。

  「如今疫症已經在宮裡傳開，御醫可是要伺候內庭的主子們，只怕不得空來侯府。」柳拂緹退去門口，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侯爺，您是有福之人，熬一熬，自會過去的。」

  「那……那熬不過去呢？府上不是已經有人死了嗎？」陸宥林顫聲問著，連眼皮都在發抖。

  柳拂緹無奈道：「您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侯爺的身後事。」

  「你……咳咳咳……」陸宥林這一動氣，一張臉被憋的通紅，支吾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柳拂緹也懶得同他多言，只當著他的面，對身後的下人問：「如今侯爺病了，這清風閣自是不能留這麼多人，卻也不能少人伺候，你們誰願意留下來伺候侯爺？願意留的且放心，就算不幸染上了疫症，你的家裡，我自會安排妥當。」

  柳拂緹不說還好，這一說更是沒人敢上前一步，紛紛面面相覷，垂著腦袋，生怕目光和她有任何的交匯。

  柳拂緹嗤笑一聲，留意看了下陸宥林的臉色，想來他平日裡自覺地位高貴，如今親眼看到人心冷漠，世態炎涼，即便是平日裡他多有「照拂」的幾個丫頭，此刻也都退得大老遠，估計心裡的滋味，比他的病症還要難受一百倍。

  陸宥林躺在榻上，乾笑了幾聲，怒道：「滾，都滾！都給我滾！」

  「侯爺別惱，生死面前，顧念自己的性命，也是人之常情，我讓她們守在門外，您有什麼吩咐，喊人就是。」

  柳拂緹轉身欲走，回頭卻頓道，「侯爺且寬心，我去幫您問問柳姨娘，你們二人不是情比金堅，情深意切，誓要相攜到老么？如今侯爺染病，相信都不用我說，只要得了信，柳姨娘一定會親自來伺候您的。」

  「對，對……去把鶯鶯叫來，你們這群白眼狼，一個也……咳咳……一個也指望不上！」陸宥林氣得直垂榻。

  從清風閣出來，蕊心看著門前近乎跑光的下人，小聲問道：「夫人真要告訴柳姨娘嗎？萬一侯爺因為這件事，對她感恩戴德，舊情復燃了該如何？」

  「王管事剛剛不是說，抬出去的那兩個，都是凝香閣的人，你且去傳話就是。」柳拂緹像是講笑話般笑道，「能在這個時候不顧性命安慰去伺候他，我倒是信了他們所謂的『兩廂情悅』，如此，成全一對有情人也是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