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贖

  我回到飯桌邊上，拉出椅子，坐下。

  幫洛芷雪把她那份的碗筷給擺弄好。直到她出來吃之前我都不會先開動的——這是為了重新進入她內心的重要步驟之一。

  接下來我用的手段，或許會有些卑劣，但這是讓洛芷雪迅速走出悲傷的捷徑。

  暴虐之後的溫柔，這兩者形成反差的區間很大。一個一直溫柔的人再變得更溫柔一些不會給人深刻的印象，但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重新對別人展現出極盡溫柔的一面，就會帶給那個人帶來仿佛內心深處湧出的暖意。

  這種狀況有點像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洛芷雪會漸漸恢復對我的依賴感，哪怕我是不久之前曾脅迫並虐待過她的人。

  ——只要重新給她絕望的黑暗世界以微弱光亮，讓她抬頭，她或許就能夠重新向前看了。

  更何況，她本就是存在著較強依存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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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暫時成為她存在下去的理由。

  直到她能夠走出黑暗，在沐浴光明的時候，我再慢慢淡出她的整個世界，獨自贖罪。

  想著想著，我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洛芷雪有些虛弱地扶著牆，從走廊里走出來，循著光亮來到了燈光多少有些輝煌的餐廳。

  我讀取了她的記憶，了解到她和父親住在一起的日子裡，家裡的燈光常常顯得有些昏沉，也因此，曾幾何時她渴盼耀眼的光明。

  她剛剛進到餐廳的時候，下意識眯眼，適應了一下光線的明亮程度，方才睜回正常的程度。

  豐盛的飯菜，溫馨的燈光......

  坐在餐桌盡頭的我就是這個家的主人，單手支著餐桌，身上穿著好久都沒有穿過的黑色長袖棉T恤，脖子上掛著銀色的項鍊，平日裡不在意打理的黑髮也梳成了柔順的感覺，垂下，蓋過雙耳。

  這樣的我，給人更多的可靠感，充滿了成熟穩重男人的氣息。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有底子的男人，不過是平日裡不注意經營自己的形象罷了，但如果我稍微願意在自己的外表上下一點功夫，我就會煥然一新。

  洛芷雪看到這樣的我，原本沒有什麼神采的眼中出現了稍稍意外的神色。

  很帥吧？對不起，以前應該早點讓你看到的。

  「來了？坐下吧。我做了許多，從早上到現在，你應該也餓了。」

  我抬起頭，淡淡地笑著，伸出手掌，對著我旁邊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洛芷雪遲疑了一下，隨後靜默無言地、慢慢地走近過來，坐到了我旁邊的位置上。

  她坐下來的時候顯得有些緊張，多少有些怯弱。

  我懷念她以前那副縹緲恬靜、清麗淡雅的姿態，很多綠茶女和碧池也會把自己經營成那樣的女神形象，現在看來卻是顯得太過做作了，從而永遠達不到洛芷雪的那種境界。

  當然，說到底洛芷雪本質上其實也只是個有些自卑和依存心強的內向女孩。

  「那，我先開動了。」

  我首先開始用餐。我知道，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我不先開一個頭的話，或許洛芷雪連筷子都不敢碰。

  夾起我前方自己炒的紅燒肉，把沾於其上的紅燒汁在盤子的邊沿上點了點，沒有再有落下後，直接送進嘴裡。

  嗯，香。今天調的味道還不錯。

  緊接著我夾了一口飯，用筷子盛到嘴邊一口咬下，抽出筷子後混合著紅燒肉片在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

  洛芷雪看到我這樣吃，超過十個小時沒有放進過任何東西的肚子裡不爭氣地發出了「咕嚕嚕」的叫聲。

  她原本空洞的眼眸，染上了多少顯得有些窘迫的神色。

  「餓了麼？那就趕快吃吧。要等到菜涼了就不好了。」

  我大方地邀請著洛芷雪加入我的用餐。

  洛芷雪聽到我聲音柔和的話語，終於鬆懈了一些，鼓起一絲勇氣，抬起有些發顫的縴手，慢慢地抓住了她面前擺在桌上的那對筷子。

  她用筷子，夾了一點碗裡盛著的白米飯，稍許猶豫之後，送到嘴裡。

  然而。

  「咳咳咳......」

  她噙著淚，捂著嘴輕咳，好一會兒才適應了米飯的溫度與觸感。

  可能是因為她之前哭的太累、經歷過太多悲傷、身體太虛弱了吧。

  我站起身走過去，在洛芷雪的身後，體貼地幫她輕輕拍打著背部。

  嬌美而脆弱的軀體在這一刻顯得那麼可憐、那麼惹人疼愛。

  隨後，我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她的身邊，坐在她旁邊問她：

  「需不需要我做點粥？」

  她不敢看我，身子輕縮，搖了搖頭，但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情緒好轉了一些。

  在我認為，雖然她有了一絲對我的依賴心，也算是有了開始相信我的跡象，但是總歸來說她還是很懼怕我的，畢竟她壞掉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我。

  而就在這時，我輕輕展開雙臂，從側面緩緩摟住了她，把自己胸膛的溫暖傳達了過去。

  她的身軀微微緊繃，隨後慢慢放鬆了下來。

  我低聲說道：

  「我對你做過的事情，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我敢保證，今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拋棄你。我會為你克服一切困難。」

  「記住，不論發生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不再有人能夠強迫你，不再。」

  「這份誓言，我會用我自己的生命去守護。」

  洛芷雪忽然愣神了，不由得看向我，那近在咫尺的面龐。

  我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用熾熱的、仿佛能夠燃盡一切陰霾的目光直視著她那暗淡的雙瞳。

  存續下去的意義，我會賜予她，讓她還有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仰望光明的勇氣。

  她那空洞的內心，需要被從根本上填滿。

  為此，我要給她一種，我對之前所做的一切悔悟，並且不論如何都會不放棄她的覺悟。

  我要讓她知道，我之所以會做以前的那些事，是因為對她的偏執。為了她，我可以受盡千夫所指，可以直面千軍萬馬，可以反抗整個世界，甚至是毀掉整個世界。

  ......在滿是絕望的殘酷世界當中，只有那麼我一個人，願意排開一切障礙，不受世俗的任何約束，秉承著內心最真切的執念，和她在一起。

  明顯地，洛芷雪那原本灰暗的瞳眸深處燃起了熹微的柔光，眼眶漸漸地濕潤了。

  她望著我，哽咽著。

  我見我的話語起到了效果，擁緊了幾分洛芷雪。

  讓她內心完全地接受我，有了生命存續下去的動力之後，願意重新依存我而活著之後，走出黑暗之後——

  我會竭盡所能地給予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