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正的她

  這好像是洛芷雪年幼時候開始的記憶片段。

  她生活在鄉下，入夜的時候，喜歡跑出家裡，到故鄉的山上，抱著膝，靜靜地仰望星空。

  她原本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很疼她，卻早早地死了。年紀雖小卻已經懂事的洛芷雪跪在母親的墳前，嬌小的身軀顫抖著，淚如雨下，哪怕在怎麼呼喚都也只能是換來兩人的陰陽兩隔。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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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父親和母親分居，生活在城裡。父親似乎為人很嚴厲，在母親的葬禮上，雖然站在最前面，卻仿佛面對的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面無表情。

  處理完後事之後，父親把洛芷雪接到了城裡。

  換了一個家後，家裡靜了下來，每天的氣氛幾乎都是沉默的。

  原先就不算外向的洛芷雪至此開始默默無言。

  上了小學後，她不和別的同學一起玩，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自己看書。

  ......父親對洛芷雪的要求很高。

  無論什麼，一定要拿到最優秀才行——這是父親對洛芷雪的教導。

  於是洛芷雪開始努力地學習。

  但是每次，得到了優異的成績，想要回家和父親分享的時候，他卻總是說「還不夠」，態度很冷漠。同樣地，父親也一次都沒有帶洛芷雪出去玩過。

  看到這裡，我不知為何有種揪心的感覺。

  自有記憶以來，我就沒有見過老媽。雖然小時候老爸還和我住一起，但他除了大是大非的事情外，卻幾乎沒有管過我，整個人顯得有些樂天派，整天肆意不羈。

  與老爸相比起來，洛芷雪的父親實在是太不合格了。

  我不由得慶幸還好我有這樣一個老爸。

  不然的話，說不定現在的我已經用腦門吃下花生米了。畢竟，事到如今，我對自己的人格涌有潛在的反社會傾向這件事可是非常清楚的。

  洛芷雪的這份記憶片段很快就結束了，我終於知道洛芷雪那冷淡的性子是怎麼養成的了。多年生活在壓抑的家庭氛圍當中，也難怪她會變得沉默寡言。

  閱覽完這段記憶以後，我開始抓取洛芷雪的其他記憶。

  ......

  花費了不少時間，我終於看完了洛芷雪生命中比較重要的一些記憶。

  而我也發現我誤會她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就開始陣陣發痛，胸口幾乎是一直在湧現出強烈的愧疚與自責。

  之前我只顧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對她肆意妄為，根本沒有給她向我解釋的機會。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愛慕虛榮、喜歡玩弄他人感情的女孩，而是一個性子很淡，卻唯獨對我產生過依戀之心的女孩。

  迄今為止，她根本就沒有和其他的男生產生過親密的舉動。

  而我竟然還以為她背叛了我。

  這一切，都是因為江豪。

  江豪是個處女情節極其強烈的傢伙，一直想要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女孩，而洛芷雪，恰恰被他發現了。

  他開始向洛芷雪那個唯利是圖的冷漠父親提議，要讓洛芷雪嫁給他。

  洛芷雪的父親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以江豪的勢力，洛芷雪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她在父親和江氏集團的雙邊壓力下，在對我的愛戀與糾結下，產生了抑鬱。

  這也是她為什麼需要服用抗抑鬱藥物的原因。

  而就在她對未來最迷惘的時候，我向她告白了。

  她當時是開心的，幾乎整個快要空掉的心被幸福感包圍。

  但緊隨其後，她也想起來了，她自己的處境。

  在她認為，我一個普通人，是絕對無法和江豪背後的江氏集團抗衡的——事實上，在父親的影響下稍微接觸了上流階層的她也知道江氏集團不是什麼好東西。

  因此她擔心我的安危，怕如果答應了我的正式交往請求，江豪會用殘忍的手段來報復她和我。

  於是她拒絕了我。

  而後來，當我在她和江豪「約會」的時候闖入房間，折磨她並根植恐懼了之後，她甚至還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而不向江豪說出我的身份。

  為此，她遭受到了江豪的毒打，而這便是她身上淤青的由來。

  江豪認為她已經不是處女了，所以在毒打完洛芷雪解氣後便把她趕走了。

  可在那之後，不知實情、陷入偏執之中的我還在用錄像和照片威脅她，毆打她，以獲得神力。

  曾經喜歡的人轉變了對自己的態度，把自己弄成那樣，是誰都會感到絕望。

  我對她的態度，壓倒了她精神世界唯一留存光明的最後一隅。

  她唯一的信仰崩塌了。

  於是她開始割腕。

  但在宿舍割腕的時候，她差點被舍友發現了。

  善良的她甚至不願意嚇到朝夕相處的舍友——儘管她的舍友因為嫉妒她的美貌和因為她清冷寡言而不太待見她。

  於是她打算換一個自殺場所。

  正好她還患有失眠，她便用醫生開具的處方在正式的藥店購買了安眠藥，打算服藥自殺。

  這也就是之前的狀況。

  我算是對真正的洛芷雪有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了解。

  我的意識光團從洛芷雪的內心世界當中退了出來，回到了我的腦海當中。

  睜開眼，我醒了過來。

  天色已經不早了，看窗外的樣子，現在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夕陽伴著慘澹的昏黃色雲霞，勾勒地平線盡頭坤穹鮮明的界限，恍若訴說光陰的彼岸即是黯然空無。

  我看回床上的女孩，她已經沉沉地睡去，乾涸的淚跡和發紅的眼角讓她的容顏更添一分悽美。

  大一的時候我選修了心理學，並且在這門課下了不少功夫。因此，我大概能夠揣摩出洛芷雪的心理。

  要籠統地概括地話，我可以說，她的心，在遇到我之前，是空的。

  所有人都渴望被愛，我承認，哪怕是現在的我，也不例外。但是，自從洛芷雪的母親過世以後，她幾乎再也沒有受到過同等程度的關愛，加之父親不給予她最低限度的認可，她變得更加內向、自卑。

  她的心渴望被填滿，渴望有某人認可她的存在。

  換言之——她害怕獨自一人，害怕被拋棄。

  到這裡可以認為，她具有很深的依存傾向，但她父親卻「拋棄」了她。

  洛芷雪的依存心又比較單一。打個比方，她可以為了某一個人而活下去，但是卻無法承受萬眾矚目的那種人生。她所受到外界無論多少榮譽，都比不過掛念著的人的一句褒獎，或者與之相處的靜謐時光。

  而問題，也出現在這裡——在母親去世後，她把父親看做依存的對象，但是這個依存的對象基本沒有給過她什麼認可，使得她的內心處於空洞的狀態。

  也多虧於這種狀態，我能夠進入清純冷淡的她心裡邊。別人都是從表白開始，然後被拒絕，我倒好，最初和洛芷雪保持一定的距離，給她適當的關愛，慢慢地培養感情，使得她空洞的內心漸漸被自己的那份溫柔填充，讓她的依存心開始向我轉移。

  循序漸進，最後，洛芷雪就被我攻略了。

  唉，這麼一說，回想我過往的人生，興趣除了打遊戲就是看番，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大事，也沒有什麼自己特別執著的人或者事物——直到遇到洛芷雪為止。

  原來如此。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當初我喜歡上洛芷雪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我和她，從結果上來說是同一類人吶......

  真是可憐。

  我輕捋著昏睡著的洛芷雪額前的劉海，想道。

  此時此刻的我，再也沒有了把洛芷雪當做道具利用的心思。

  我對這個女孩，抱有著深刻的愧怍，心如刀割。

  但為了防止她自殺，我還不能夠解除她的神紋——說到底神紋其實也很難解除，就像打死結。

  既然神紋還在她身上，那麼收集神力肯定是要收集神力的，只是我不願意再讓她產生恐懼了。

  我向她贖罪的方式，只有給予她她所想要的幸福。

  可是我又有著黛希婭這個必須報答救命之恩的恩人，想要拯救的對象。

  ......我陷入了迷茫。

  黛希婭，洛芷雪。

  她們兩個我誰都不能夠拋棄。

  可我又是為愛衝鋒的純愛戰士。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