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曼德拉草
2024-06-02 12:59:03
作者: 米花糖
她留著一頭短髮,戎服在腳踝、手腕處紮緊,外面套著及膝長袍,身量很高,苗玉估摸著有六尺,若不是聲音明顯是女生的高昂,她還真看不出她的性別。
她的膚色黝黑粗糙,唇角還掛著一道長長的傷疤,微眯的眼睛裡閃著光,望到人身上時卻帶著戒備和殺氣。她一手扶在劍柄上,緊盯著苗玉,再次開口。
「你如何進來的?有什麼要事來報?」
被她這麼盯著,苗玉猛然有些膽怯,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挺直了身體。
身為一個曾經的外科學生,曾經被其他專業的人詬病,說他們身上都給人一種莫名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她們都開玩笑的自詡是見過血的人,但苗玉不曾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此時此刻,她能感覺到那種壓迫感,那種別人嘴裡說的莫名的感覺,一種膽寒從心底升起。
場面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苗玉還沒開口說話,張御醫的聲音就打斷了他們。
「苗丫頭,今日怎麼有空來老夫這呢?章禎姑娘也在此?正好老夫想讓你們見上一面。」
張御醫今天的心情不錯,面色也紅潤了許多,他招呼著大家坐下,夥計沏了茶便告退了。
「老先生,這位姑娘是?」苗玉問道。
話題的另一個主人正端坐著,腰板挺得筆直,但一言不發。
「這位是章禎姑娘,是隨陳大人一同從邊境回來探親的。今日早些時候陳大人一行人就先回到了京都,面見聖上。他與聖上還有許多要事要談,就將章姑娘囑託給了我。」
「城裡的流言蜚語,陳將軍早有耳聞,他是特意要我到張御醫身邊,為張御醫辦事,保護他的安全。」
章禎閉著眼睛,認真地反駁。
苗玉卻有些莫名,她能感覺到這個叫章禎的姑娘對她是非常的不喜,但她也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她。
「哈哈,我一個老頭子能有什麼麻煩呢,恐怕是他憐香惜玉,想讓你在老頭子這裡休息幾天才是。」
「我是陳將軍的都尉,也是有品級的官員,陳將軍不會無緣無故給我派下任務。既然陳將軍這麼吩咐,如今我便是您的護衛。」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說了起來,絕大多數都是張御醫說些自己的理解,而章禎則用規定、命令之類的字眼打發掉。
「章姑娘是陳大人的都尉嗎?」苗玉打斷了兩個人越來越偏的話題。
「是啊,章禎姑娘在小時候就隨著陳家出征了,這是第二次回來京都,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娃娃呢。」
張御醫回答道,章禎的回答則要詳細許多。
「我在兩歲的時候就跟隨陳大將軍出征,十五歲那年陳大將軍戰死,就隨著陳將軍回京都接受賞封,距今已經有二十餘年。」
兩歲?苗玉有些疑惑。
章禎到底是什麼身份,年紀輕輕就跟隨著出征,莫不是孤兒被陳家收養?
雖然滿腹疑惑,卻找不到她開口問的機會。
「陳大將軍的遺骸還是葬在邊境呢。」
「是的,大人說他要和自己守衛了一生的土地葬在一起,再者,他除了陳將軍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那你可知道,陳將軍的身子最近可還硬朗?」張御醫問道,趁她不注意朝苗玉眨了眨眼睛。
「在邊境守衛,自然是有風濕骨痛,但都在可忍受的範圍內,陳將軍每隔一陣子都會找人為他按身子。」
章禎仿佛沒瞧著兩人的小動作,還是那副認真的語氣回答。
「那陳將軍現在可愛上了喝酒?」張御醫呵呵一笑,「老夫雖然上了年紀,卻還記得那個人沒別的愛好,就是愛喝酒,尤其是紅麯酒,喝起來毫無節制。老夫還記得他娘子可沒少從我這醫館買醒酒藥回去,每次來都是好一陣罵。」
「在邊境,不喝酒如何抵禦嚴寒。」章禎搖了搖頭,「大人並沒有特別鍾愛的酒類,只是喜歡烈性的酒,但最近和紅麯酒的次數比往常要多些。」
三人陸陸續續說了好一段話,章禎對他們的問題是有問必答,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牙痒痒的讓人挑不出錯處。
兩人皆是無奈,只好放她一馬。
「章禎姑娘在我這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做,除了早晨起身來練武之外,她最多的就是整理整理我的院子,或是在各個房間巡視。但我出門坐診時,她總是站在我身邊,讓她離開也不願意。」
她離開後,張御醫解釋道。
「她這麼站著也不是個事,我便回來收拾我的書房,她就在這會客室附近晃悠,夥計一來喊我她就跟著出去。」
「真是個負責任的人。」苗玉嘖嘖稱奇。
「那古板也是把陳家人學了個十足十。他們那一家子都沒什麼幽默,也沒什麼愛好,還常常自以為是,你瞧瞧,這章禎姑娘都給他養成了個男人家了。」
張御醫痛心疾首,他壓低了聲音。
「你可知陳將軍給我的書信里寫了什麼?這姑娘家家跟隨著男人在外出征打仗,現在已經不來月事了!你瞧瞧,他都說不清是什麼時候斷了的,章禎姑娘自己也不太在意,她說乾脆做個男人省事!陳將軍怕她身體出什麼事,才特意囑託我給她瞧瞧。」
「章禎姑娘如今才三十有餘吧。」
苗玉回想剛剛她的模樣,一身腱子肉,看起來英氣逼人,又常年在廝殺,恐怕是體脂率過低,精神緊張引起的。
但考慮到她在戰場保衛國家,女子的身份必定是諸多不便,有這種想法到也不例外。
「是啊,所以我才想要你們見面,你給他瞧瞧。女孩子家家的這可真是遭罪。」
「她瞧著可不太喜歡我。」
「你再多接觸他們幾個人就知道了,這些上戰場的士兵們能喜歡什麼人?上過戰場之後啊,他們都和變了人似的,眼裡啊,能看得到別人,但除了在戰場上一起流血的士兵們,誰還能在他心上?」
看著張御醫又是嘆息又是難過,苗玉也覺得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