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斑駁的宮門
2024-06-02 11:19:34
作者: 檐下初逢
是人就能一眼看出皇后與那凝貴妃之間,有著道不清楚的關係。
唐月見很快就嗅到了八卦之氣,斷斷續續也更了解這位貴妃。
她當年是與皇后一同進的後宮。
聽聞那年皇后執事,後宮中無故死了多少妃嬪。
最終活到至今的,只有四位。
其中便有面前這位無欲無求的凝貴妃。
其實這些於唐月見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位凝貴妃,是百里玄名義上的母后。
也就是唐月見名義上的婆婆。
想到這層關係,唐月見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那位貴妃。
百里玄提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而她看起來,似乎也沒對百里玄表示多餘的關心。
甚至百里玄出征那會兒,都不曾聽聞過這位貴妃的消息。
想來這位凝貴妃也是有些手段。
否則也不可能讓皇后,也讓她幾分。
但是在上一世,唐月見就不曾聽聞過這位凝貴妃與百里策的傳聞。
只聽說皇后在娶雲可嵐之後,便納了眾多妃嬪。
其中有一位,大婚之日便逃出宮牆。
不幸被侍衛抓了回去,之後便再沒聽見那人的消息。
這凝貴妃身上,似乎有太多的謎團。
但是她從未正眼瞧過唐月見一眼,唐月見也難得跟她有說話的機會。
只是方才的舉動,應該也算救了她一回吧?
唐月見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還滿心疑惑之時,很快,這場滿是猜忌的賞花宴,便接近了尾聲。
混亂之際,唐月見想帶著海棠冬眠偷溜回府。
一回頭卻發現兩人不知去了何處。
閒來無事,唐月見漫無目的地隨處閒逛著。
來來往往的人宮女侍衛都在收拾著東西。
有的認識她,見到時會小聲問好;有的十分眼生,低著頭只顧忙著自己的事。
當那本就陰沉的天空,染上了些許暗色。
唐月見走著走著,四周也漸漸變得淒清安靜起來。
四下無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宮中的什麼地方。
路過一片寂靜的小樹林,她越往裡走,心裡越發莫名的難過。
看了眼遠處的天,她再轉身往回走時,卻發現已然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樹林中隱隱約約響起幾聲嗥叫,一股無名的哀痛,也不知從何而起。
看著氤氳在淺淺霧氣中的前路,唐月見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走了下去。
不知身處宮中何處,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
在她想停下來歇息一會兒時,不遠處的霧中竟慢慢浮現出一道斑駁的宮門。
走近了看,那木門上的紅漆已然掉落大半。
上面全然是歲月雕刻的滄桑的痕跡。
唐月見雖未施用術法,卻也知道,這是人間實實在在的門。
看著這道落了漆的門,她下意識就伸出了手。
只是在碰到上面花紋的一瞬,她的內心仿佛被利針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心口痛的差點喘不上氣。
看著眼前這道莫名讓人難過的門,唐月見皺著眉站在那裡,糾結萬分。
「咳咳……天涼,進去坐會吧。」
身後淒涼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倒是嚇了唐月見一跳。
她回頭看去,只見一位穿著粗布麻衣,身子十分瘦弱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身後。
那人面色雖冷,但她的眉眼,似乎像極了她認識的某人。
不等唐月見細想,那婦人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無言推門進去。
「……你就是玄兒娶的姑娘吧?真好,還能在這遇見你。」
在唐月見還在糾結是否要跟進去時,商汐又先說話了。
「您,您是……」
唐月見看著那道瘦弱的背影,心中忽然閃過一個答案。
她對心中的那個答案微微有些錯愕,不過再看見那極為相似的眉眼時,她更加確認——
面前的人,就是百里玄的生母。
商汐回頭對她莞爾一笑,領著她進了裡屋。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進來暖暖身子吧。」
房間內的不知更為清冷,要不是商汐又多添了幾塊炭火,屋裡的溫度與屋外其實沒差。
明明身為後宮妃嬪,她常年身處冷宮,連個下人都沒有。
唐月見皺著眉看著這簡陋的布置,誰又知道,在這奢貴的深宮之中,還有這樣一番光景。
許是商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努力地勾了勾唇,讓自己看起來還有些生氣。
「以前是有宮女的,後來我將她和玄兒,一併送了出去。」
唐月見看著她那雙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的雙眼,忽然就明白這處地方為什麼忽讓人那麼難受。
「好姑娘,你過來,同我說說說話吧。」
「同我說說,我的玄兒。」
商汐慘白的臉上明明是笑著的,但唐月見感到無比難過。
她明明本該同外面的妃嬪一樣,光鮮亮麗,可是在這裡,她連說話,都帶著乞求。
唐月見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回之一笑,坐在了商汐身邊。
「娘娘,七王爺他……過得很好。」
唐月見是斟酌著說出的這句話,商汐已經夠難過了,她不想讓她再充滿悲傷。
聽到這個稱呼,商汐微微一愣。
「呵……已經好久,沒人這樣喚過我了。」
她偏頭笑著,輕輕撥動著火盆里燒著的炭。
「咳咳……」
忽的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商汐慌忙用手帕遮掩,唐月見還是看見其間的血跡。
她滿眼心痛,沒想到百里玄母子貴為王室之人,卻還是過著煉獄一般的日子。
她起身想要給商汐倒一杯熱茶,摸到那生鏽的茶壺時,指尖被涼了一下。
商汐拉了她,苦笑著搖搖頭。
這裡似乎早已沒有了生機。
而商汐,也只是一具還殘存著一絲氣息的軀殼。
「好孩子,別忙活了,自古以來,冷宮中人,都是這樣的。」
「聽見你說玄兒過得好呀,我這心啊,也就放下了。」
「娘娘,兒臣……」
「還叫娘娘呀?」
唐月見蹲在她的膝前,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滿是悲傷。
「我,讓兒臣給您瞧瞧吧,兒臣自幼便會些醫術……母親。」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改口叫她。
聽到唐月見的稱呼,商汐眯著眼笑了起來。
她歪著頭打量起她來,那努力的笑,是這萬般寂靜中唯一的明媚。
「七王妃,七王妃——」
在這靜謐之中,遠處似乎響起冬眠和海棠著急的呼喚。
商汐那雙布滿皺紋的手,緩緩伸了出去,觸碰到唐月見耳側的那對楓葉紅玉耳墜。
「好啊,好啊,玄兒也遇到了他心愛的姑娘……」
她摸著耳墜,透過她,像是看見了另外的人。
「七王妃——」
冬眠一群人的聲音逐漸由遠及近。
「我曾將這耳墜交於玄兒,他竟然,竟然記住了。」
狹小的屋子裡,炭火越來越冷。
「他,他該是恨我的啊……」
也不知道是誰的淚,從眼角滑落,冰涼的滴在誰的手背上。
「幫幫我好嗎?幫幫玄兒,好姑娘,幫幫他吧。」
「母親……」
商汐看著面前的唐月見,冰冷的淚水,稀里嘩啦地往下掉。
唐月見想安慰她,話到嘴邊,卻如鯁在喉。
商汐似乎有些累了,就這樣合意躺在床上,安靜地閉上了眼。
「去吧,你該回去了。」
這深宮之處,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遠處的火光漸漸逼近,冬眠和海棠的聲音也像到了耳邊。
唐月見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咬著牙離開的時候,她又往那火盆里,多添了幾塊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