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掌事

  唐瑩瑩大婚那晚，滿心歡喜等來的卻是獨守空房。

  要不是從唐家陪同來的丫鬟，急匆匆趕來告訴她，太子就要遠征的事。

  或許那空蕩蕩的喜房，紅燭亮一夜，府內都無人在意。

  許是他們都知道太子對這位新進門的王妃不是很在意，所以也沒人給她好臉色。

  

  「二……太子妃，您看這事？」

  陪同過來的秋雁，自小就跟在唐瑩瑩身邊。

  她以為自己跟著過來太子妃，也能藉此飛黃騰達。

  可太子府的這些人，似乎根本沒把她們主僕二人放在眼裡。

  唐瑩瑩坐在床邊，死死盯著那燃著的火光。

  本來精緻的妝容，此刻看起來也有些猙獰。

  「哼，就算太子殿下遠征，我唐瑩瑩也是這府里的太子妃！」

  她讓秋雁先回房休息。

  自己卻低頭看了好久身上當初繡娘改了幾遍的喜服，終於冷哼一聲。

  脫衣、吹燈，歇息。

  一氣呵成。

  她跟這太子府，還來日方長。

  ……

  唐月見與百里玄是最後才離開的喜宴。

  因著百里玄的雙腿，皇帝准許他再等幾日，跟著大軍再去前線。

  回來請命的那位將軍，身負重傷，最後也幸好救治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百里策讓他退朝回鄉，還許他一世榮華安康。

  從百里策做出這個決定起，唐月見就明顯感覺到身側人似乎憋著一股執著。

  等到眾人散去，大堂里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百里策靜靜地看著這個，從小就不關心的孩子。

  明明他眼中有那麼多恨，那麼多話，以及那麼多情緒。

  可百里玄最終還是低下頭了，一言不發推著木椅往外走。

  「走吧，回去了。」

  甚至在離開前，百里玄叫唐月見的聲音，都在克制著情緒。

  自那以後，他都再沒有向百里策，問出心中的不甘。

  在他們走後，百里策負手站在屋檐下，看著漫天的大雪，若有所思。

  就當是，給這個孩子，也給商汐，一個機會罷了……

  也不知道沈牆裡的她，這些年還過得好嗎？

  皇后前來叫他回宮，遠遠就看見百里策孤寂落寞的背影。

  她輕輕走過去，替百里策披上大氅。

  百里策看了一眼陪在身側之人，心中感慨萬千。

  「陛下，該回宮了。」

  「呵，還是朕的皇后，想的周到。」

  他看著她的眼裡，似乎多了某個人的身影。

  搖晃的馬轎上，唐月見看了百里玄好幾眼，最終還是百里玄先開了口。

  「王妃是不是想問，孤方才為何不求那個答案？」

  唐月見的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別處。

  她也沒想明白，為何百里策會下這樣的命令。

  就算百里玄是他最不在意的皇子，讓本就行動不便之人上前線，無異於讓他送死。

  「或許是他看不慣孤了，想讓孤送死。」

  「又或許是他突然看重了孤的才能，相信殘疾不便的顧，能成功輔佐太子殿下。」

  百里玄自嘲地笑著，一字一句將唐月見心中所想說的明白。

  「但在那時候，或許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他低頭看著那雙什麼什麼都沒有的手，眼中儘是失落。

  「可臣妾相信王爺。」

  唐月見忽然起身換了個位置，轉而擠到百里玄身邊坐下。

  她將自己手中的暖爐，塞到百里玄冰涼的手裡。

  「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

  「皇上這時一定是想讓王爺，在邊塞大放光彩！」

  「等王爺凱旋而歸以後，臣妾也能跟著沾光。」

  唐月見說這些話時，眼裡好像有萬千星河。

  她相信他。

  這是他這十九年來，第一次受到別人的信任。

  唐月見探出頭去，伸手接了雪花，然後回身遞到百里玄面前。

  「王爺您瞧，現在正是漫天的雪，或許明天、後天，就放晴了呢？」

  「這麼多年王爺都撐過來了。」

  「這會短短數月，王爺豈不是輕鬆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一定，可以。」

  就算皇帝是真的要放棄你，我也會為了布好這局。

  兩人心中分明都清楚，百里策的決議極有可能是第一種。

  但人生哪有一片光明。

  正如唐月見所說，他都在陰暗裡活了十九年。

  這區區數月，只要他願意，就能從廝殺的戰場，活著回來。

  如今，他好像有了堅持的理由。

  「省省吧你，熱熱手。」

  百里玄看著唐月見，也跟著笑了起來。

  低頭看見那雙動紅的小手還舉在面前，又將手中的暖爐放回了她的手裡。

  唐月見笑著將暖壺放在兩人手間，歪頭靠在百里玄肩頭。

  「那可就說好咯，王爺。」

  「嗯？說好什麼？」

  唐月見忽然冒出這麼一句，百里玄一臉茫然。

  「大年那會兒，你可要平安歸來。」

  「等王爺回來，要帶臣妾吃遍京城……」

  她對以後的日子暢想著，哪怕深知前路許是深淵。

  轎子外的風雪越來越大，而轎子內相擁的兩人，卻無比溫暖。

  百里玄是在三日後，悄無聲息隨軍離去的。

  那天雪已經停了，若不是唐月見出門上街，還不知道軍隊已經出發。

  百里玄沒有跟她道別，卻在書房留下了一封信箋。

  信中只有筆鋒有力的幾個大字——

  走了，勿念。

  唐月見笑著重新將信紙收好。

  她要將百里玄以後寄回來的信，都好好留存下來。

  等以後老了，就一封封念給他聽。

  「王妃，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唐月見吸了吸被凍僵的鼻子，剛從書房裡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大聲呼喊的婢女。

  今日難得的好天氣，一抹溫暖的陽光灑在厚厚的雪地之上。

  唐月見還未站穩，那婢女拉著她就要趕去別處。

  「冬眠，你慢些。到底出什麼事了？」

  「廚房，廚房……嗐呀，王妃您親自去看看吧！」

  大喘氣的冬眠一時半會說不出個所以然。

  唐月見看著她著急的樣子，提起裙擺，還是決定前去瞧瞧。

  嚴大管家今早也隨著百里玄去了邊塞。

  平日裡掌事之人離開後，王府似乎都安靜了許多。

  跟著冬眠一路小跑至後院，看著面前的發生的景象。

  唐月見氣息還沒平穩，就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如今這管事的擔子，算是實打實落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