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作多情

  葉星辰這才明白過來，他以為她離開醫院，是去找杜衡聊天。

  「顧清河，我沒有找杜衡，也不需要去找。」她加重了「不需要」三個字的語氣，「我被他送回來，是因為我從醫院走回來時，跟他半路遇見了。」

  她掏出手機，解鎖了。

  

  「我的手機通話記錄，也可以證明。他剛剛跟我告別時，才把手機號碼告訴我。……你看看。」

  她把手機遞過去，他瞄了幾眼，不情不願地接了過來。葉星辰發現，他點進詳情頁，仔細看了時間後，把杜衡的號碼刪了。

  ——那號碼在她手機只存在了十分鐘。他也真幹得出來。

  葉星辰正感嘆。他的目光又移向了下一條。

  「『顧老闆』……？」他嘟囔。

  「是。我們是純粹的協議關係，我工作，你給錢，不就是老闆嗎。」

  她心裡也有火，回嗆他。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隨你。」他將手機還給她。

  他激動的樣子，和平常截然不同。她跟周秘書或其它異性接觸，他都沒這種反應。難道……是他和杜衡不和？

  「你跟杜衡怎麼了？」她問他，「原來不是關係很好嗎？」

  今天她跟杜衡提顧清河時，杜衡也繞開了話題。好奇怪。

  「這——」顧清河一頓，「你不用管。」

  「好吧。」她聳聳肩，「反正是協議關係。」

  說著，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顧清河望向她，表情有些愧疚。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依依的事，你別太難過了。」半晌，他開了口，「我懂得你。」

  短短四個字，卻有著很重的分量。她一愣。

  他的性格，她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中，也有所了解：他話少、不會說話、口是心非、有時急了會像孩子一樣發火。能說出這四個字，已經不容易了。

  「……沒事。」

  奇怪的是，在聽到他這四個字的剎那，她心底的委屈，也煙消雲散了。她搖了搖頭。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

  顧清河打量著葉星辰的臉。

  這是他思前想後，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來的安慰。可她的反應卻很平淡。

  ——也是，她剛跟杜衡聊完，哪裡會想聽他說的話呢？

  杜衡比他更會誇人、更會安慰人，也更受女生的歡迎——初中的時候，他跟葉星辰，不就玩的很好嗎。

  想到這，顧清河有點難受。

  要是早點出來就好了——早點出來，發現她不在醫院，就趕緊去追上她。就沒有這些事了。

  他知道她難過。但他更希望安慰她的人是他。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了一會。顧清河的手機響了。他接起手機。

  「……清河，依依又醒了，鬧著要你陪。」手機里是趙瀾的聲音，「你送完小葉沒有？」

  「……。」

  顧清河沉默著，望向葉星辰。

  「……那邊在催你？」她猜了出來。

  他緊盯著她，猜測她是否會挽留他一下。但她只是低下眼睛，沒有說話。他的心沉了下去。

  「……我就去了。」

  他甩下一句，掛了電話，轉身出門。出門前，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家害怕，他停下了腳步，囑咐：「今晚把門鎖好點。」

  沒待她回答，他拉開門，走了。

  ——自作多情什麼呢。不過是契約而已。

  ……

  顧清河走後，空蕩蕩的家裡，冷清了很多。

  「……。」

  葉星辰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攥緊了拳頭。她慢慢把手鬆開了。

  她以為自己能不在意的。但聽到他說今晚不回來，她心裡還是很難受。

  但她也沒資格阻止。對方是他的妹妹，事情又是因為葉星辰而起。

  她一個人坐了一會，才慢慢站起身。她打算把房子清理一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來到陽台。陽台一片狼藉。那盆打翻的月季，還靜靜躺在地面。她蹲下身，開始清理殘骸。

  幸運的是，月季的根還是完整的，找個新花盆，再把它送人，應該還能活。

  「……？」

  她在觀察月季時，發現了不對勁。她猛地趴下身，在四處濺落的泥土裡翻找。

  沒有。

  她又翻了花盆的碎片、花架底下、圓桌底下……甚至連陽台的角落，她都翻找了。

  那些地方都沒有。

  她再度看了看手中的月季花杆子。一根杆子的頂端，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彎曲著，像是被人掐斷了。上面的花朵不見蹤影。

  「……。」

  葉星辰憑直覺感到，這與下午的事情有關，她的身體泛起一股寒意。

  但僅憑這點，也不能說明什麼。她想了想，掏出了手機，把月季花拍了下來。

  隨後，她打開了楚小蘭的微信。

  「在嗎？我想打聽個人——」

  ……

  與此同時，醫院的病房裡。

  顧依依躺在床上。她現在還很虛弱，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她的心情很愉快。

  趙瀾去衛生間了。病房裡空無一人。顧依依再三確認，不會有人進來後，將手伸入了裙子的口袋裡。

  因為患有哮喘，她隨身會攜帶藥物。挑也都是帶口袋的衣服。

  她在口袋裡摸到了一個東西，把它掏了出來，扔到了床邊的垃圾桶里。

  ——那是一朵粉色的月季花。

  她對花粉過敏。要誘發哮喘，只要短時間吸入大量的花粉就夠了。

  還好現在是花期。

  她微微一笑，重新半躺回了床上。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人打開了。她看清來人後，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清河哥。」

  ……

  葉星辰坐在圓桌邊，看著楚小蘭發來的信息。

  顧依依不是顧清河的親妹妹。

  不僅如此，幾乎大半個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對顧清河有好感。

  她早猜到了第一條，卻沒想到第二條。

  ——這麼一來，顧依依的反常言行，對她的敵意，就有個解釋了。

  那顧清河呢？他不喜歡接近女人，顧依依卻跟他一起過了十幾年，他有沒有別的感情？

  「公司里有人傳，顧清河和顧依依有曖昧。……我怕你想多，一直沒告訴你。」

  楚小蘭的信息，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想起顧清河離開前的表情，心情煩亂。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她，他會怎麼辦？

  她在他們倆眼中，倒底是個什麼角色？

  她又該如何跟一個暗戀自己老公的小姑子相處？

  「……。」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亂七八糟，什麼想法都有，越想越讓她不安。最終，她長嘆一口氣，把這些想法都強制趕了出去——

  日子總要過。管它呢。莽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