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決戰前的最後準備（一）

  半刻鐘的時辰，承載著上萬全知教教徒的帆船就到了綠庭大陸的海岸線上。

  「我父！」

  人還在船上，路七時便一聲貼心貼肺的呼喊，邁進寒冷徹骨的海水中，直奔到全知王那艘帆船前，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九個響頭。

  蘇晉和盧疏星腳前腳後跟著，雖然也難掩激動之色，卻沒有表現得像路七時這般卑微，只是將一條腿跪在海中，以示尊敬。

  「起來吧。」

  戶千門站在船頭處，聲音仍然很平和。

  蘇晉和盧疏星很快就站了起來，然後畢恭畢敬地走回岸上。但路七時不同，他以匍匐的姿勢一點點蠕動在船身上，緩慢地爬到了船頭，將智腦空間裡剩餘不多的資源送了過去，兩眼中露出的那種殷切、恐懼，如同一個等待審判的死刑犯。

  戶千門靜靜地坐著，其實過了也不是很久，但路七時端著物資的手，這時已經開始有些微微發顫，不知是恐懼緊張，還是海風太過急切，更不知他臉上那細密的，究竟是海水還是汗珠。

  「安吉爾斯，收起來吧。」戶千門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一落入戶千門的耳畔里，就仿佛天上降下來的最為美妙的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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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知教立下教派雖然只有不到一日的功夫，但最鼎盛時也有著數以十萬計的教徒，不乏驚才絕艷之輩，他們之中有人熟悉刑罰，有人了解古文化，更有人對恩寵勝眷這一類潛規則瞭若指掌！條條框框的規矩羅列有數千條，但大多數都未曾有過用武之地。

  就譬如這一條。

  若有負責教廷分部的教徒來見護道者或全知王，通常都是在貢獻一份物資的時候，就能旁敲側擊地明白自己如今在教廷中的地位。

  若是物資獻上，上頭人不接，也不允許退回，那意思就很明顯了，等著發落便是，雷霆雨露均是王恩，是殺是囚是虐全在上頭人加下來的話里。倘若這物資被上頭人接受了，那意思就是平安大吉，一般來講，你可以繼續回去做事。若上頭人將敬禮反過來送給當事人，這證明是真正的自己人，是享受最親密待遇的！所以路七時在聽見戶千門叫安吉爾斯接下這批物資，雙眼立刻閃出如獲新生的光芒，再次跪倒在船頭處，神情十分激動，將物資重新放回了智腦空間。

  裝好物資，路七時緊挨著戶千門的小腿蹲下，有輕有重地錘打起來，那張臉無限諂媚地望著戶千門：「我父……孩兒……孩兒以為就要見不到您了……」說到這裡，夾雜著三分虛假七分真心，路七時是真的哭了起來。

  這哭聲中，有幾分逃過一劫的喜悅，更有幾分得到靠山的放鬆，百感交集之時，竟是越來越悲慟，連安吉爾斯和陳世忠也紛紛側目。

  但前者是可恨可憐的眼神，後者嘛……多少帶著幾分鄙夷和不屑。

  戶千門輕嘆了一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整個綠庭的教廷分部，是折損在你一人手裡的。吾若饒你，將來不能服眾。但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神秘領地的強大不僅超過你的想像，更是超過吾的預期。就著這冰冷的雨水，你要好好反思一番，到底輸在了哪裡，重振旗鼓，進攻神秘領地的第一戰，吾還交給你。」

  路七時嚇得一顫：「我、我父……這首戰要多少人參加？」

  戶千門抬著頭，從始至終都沒低下頭看路七時一眼，他的視線始終注視著神秘領地的方向，聽見路七時如此說，只是淡漠地回應：「你什麼都沒瞞吾，對教廷還是忠心的，吾自然什麼都不會瞞著你。站起來，看看身後吧。」

  路七時依然六神無主，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往身後望了一眼。

  嘩啦啦——

  隨著路七時轉頭，原本隱藏在海水中的數十萬海獸，紛紛躍出海面。海獸高大者，其蓋如雲，橫覆百米。海獸瘦小者，其型如絲，肉眼不能相見。

  或許是因為大雪仍在飄落，融入海中，便盪起波瀾，因此這些海獸隱藏在深海中時，從海上看並不能看到太多端倪。

  直到那粗如麻繩的精神網捆綁著數十萬海獸飄出，震耳欲聾的嘯叫聲，以詭譎的方式直接扎入了路七時的耳膜深處，再由大腦及至靈魂，那是一種近乎於失聰的狀態，明明什麼都聽得見，但因聲音太雜太大，數十萬道夾裹著精神波動的聲波一同湧入，又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路七時呆滯了好幾秒，才遲疑道：「我父，孩子……」

  戶千門：「什麼也別說了，先去反思吧。」

  說是反思，在這種環境中其實是不能反思的。路七時只能跪在船頭上，也許是因為海獸出現心裡有了底，又或許是不想被其他帆船的教徒們看了笑話，跪在那裡便顯得肅然且端正。

  而這時，在安吉爾斯和陳世忠的護衛下，戶千門已經離開了帆船，腳踏陳世忠那件傘狀的精神器皿，從空中直接飛落到地面。

  這傘雖然可以放大縮小，但此時站住了戶千門，安吉爾斯和陳世忠甘願裸露於大雪中。

  「這場戰爭，你們兩個怎麼看？」傘上傳來了戶千門毫無情緒流露的問話聲。

  安吉爾斯：「回我父，剛剛白衣主教盧疏星傳來消息，領地那邊有了新的情報，是燕無缺傳回的。就在不久前，神秘領地鬧得沸沸揚揚，有了極大的變化，領地外有護城河，護城河上新建了橋樑。從燕無缺打探的情報看，橋樑只能引導進攻領地之人進入一處，就像是沙漏一樣，敵人來得再多，也得透過瓶頸緩緩往裡走。」

  「燕無缺說的跨河橋，你親眼見了嗎？」戶千門又問道。

  安吉爾斯：「回我父，智腦很多功能都被封印，憑燕無缺他們幾個，還做不到實時傳遞影像信息，所以孩兒並未親眼瞧見。」

  「還有其他情報？」戶千門的這句問話聲音明顯高了些。

  安吉爾斯一凜，不禁望向站在一旁的陳世忠。

  陳世忠冷冷道：「父親在問你，有什麼就說什麼。」

  「還有。」安吉爾斯惡狠狠瞪了一眼陳世忠，似乎對他這種視若不見早有預料，痛恨之餘又顯得無可奈何，也提高了聲調：「回我父，燕無缺還說，覺宇和尚依仗的星河神樹，在之前那一戰中遭受到了重創，目前領地所有人正齊心協力地為星河神樹恢復全部戰力。孩兒以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什麼時機？」戶千門緊接下來的問話聲。

  安吉爾斯咽了口唾液，緊張回道：「回我父，第一，綠庭的教廷分部之前數次被神秘領地重創，皆因無法攻破神秘領地的精神防禦系統，其關鍵就在於這棵星河神樹。如今星河神樹重創，就給了我們可乘之機。第二，父親對路七時不甚信任，且在海中禁錮的大批海獸里，有不少是突破到F階的智慧物種，它們極難操控，父親和孩兒也只能將其暫時昏迷，卻不能讓它們按照我們的進攻計劃行事。讓路七時帶著這批海獸當先鋒，若星河神樹果真如燕無缺所言，屆時不用父親出手，神秘領地自可消滅。若是情報有誤，也能保留教廷的有生力量。第三，狼盟的六城將全部趕來綠庭支援，天寶閣那兩千下屬根本無法抵抗，我們這邊必定還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屬下以為這場戰爭打得不能太快，以免被狼盟坐收漁翁之利。」

  「陳世忠。」戶千門這時朝著另一邊喚了一聲。

  「回我父，孩兒在。」

  「安吉爾斯講了他的觀點，你呢？」

  陳世忠像是真在認真考慮一樣，足足默了十幾秒，才慢悠悠回道：「父親，安吉爾斯已將孩兒想到的都說得清楚，孩兒只有一個方面要補充的。」

  「說。」

  「凡事都要留有退路，沒有任何一場戰爭能夠做到必勝的把握。孩兒以為，父親雖然為這場戰爭準備了許多後手，甚至將北川大陸那幾件壓箱底的寶貝都運了過來，但也不能確保神秘領地就沒有其餘底牌。萬一戰事不利……」

  說到這裡，陳世忠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戶千門。

  「繼續說，忠言逆耳利於行，教廷就需要你這樣敢於出言，考慮周全的人。」

  戶千門這話說完，安吉爾斯的頭已經低了下去。

  他很清楚，在這場暗中的交鋒中，他徹底敗給了陳世忠。

  陳世忠並未表現出得意，仍是鎮定自若地回道：「一旦戰局不利，我們可以採取兩個方案。其一，圍而不攻，採取攻心戰，無法外出獲取資源，領地遲早要自己先亂起來，戰局必然會迎來新的轉機。其二，緩慢蠶食，給敵人留有餘地，讓對領地不太忠誠的歷練者先行潰敗，這就得優先殲滅大批投靠的歷練者，再慢慢尋找領地的短板。」

  「很好，帆船里的那三件寶貝，就由你來負責。若路七時的先鋒軍出現狀況，你可自行決斷，是否提前插手介入戰場。至於昏迷的那三頭F階智慧物種，先不要放，讓海獸大部隊談一談神秘領地的虛實，再作決定。」

  「是。」陳忠實恭敬地回應。

  「安吉爾斯，你率領三千教徒，這就聯繫付琳帶來的那些人，還有天寶閣的兩千屬下，垂釣者對這場戰事雖然另有算計，但眼下教廷還得藉助天寶閣的力量，不可與其交惡。」

  「孩兒必定不辱使命！」

  就在安吉爾斯和陳世忠各自統率教徒，開始進行作戰前的最後整備時，戶千門緩緩踏入了綠庭大陸的海岸上，對著恭敬等候著的蘇晉和盧疏星招了招手。

  二人默默地跟隨在戶千門身後。

  「我是第一次來綠庭。」戶千門直接望向盧疏星，罕見地露出一抹笑意：「剛穿越過來，你就生活在這裡，對綠庭應該最是熟悉，來，同我講講這裡的具體情況。」

  「是。」盧疏星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接著就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地講述給戶千門。

  ……

  領地內。

  此刻，總覽指揮大權的馮科，站在瞭望塔上，對著下方的眾人依次下達指令。

  首先是將領地內外聯繫到一起，對作戰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孫浩淳。

  「孫兄，你即刻派遣手下，每十人一小隊，專門挑選身法敏捷的獵人，每千米設置一個哨衛停留點，負責周圍所有情報信息的傳遞工作。遇見任何人，不論是敵是友，是災變生物還是歷練者，不可進攻，只需將情報依次向內傳遞便可。」

  孫浩淳聞言目光一亮。

  在大型戰事之中，信息及時傳遞的重要性簡直不言而喻。但如今智腦已經不再提供私聊、群聊等功能，槍械師們還沒有將科技解鎖到萬物互聯這一層面上，信息傳遞就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

  這一方面，領地顯然是落後於全知教的。因為全知教有精神世界作為情報網，實時傳遞，消息全部共享。雖然如此，千米一設哨，有獵人的獵鷹傳遞消息，滯後性對戰場的影響會縮減到最低。

  「領主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馮科繼續吩咐：「情報全部由孫浩淳送往避難鐵盾內部，由蕭瑟全權負責情報的處理工作，若有無法定奪的，再來詢問我。」

  「嗯。」

  站在馮科身旁的蕭瑟冷靜地點了點頭，沒有說很多話。

  並肩作戰這麼久，兩人之間的默契是足夠的。

  「雷文豪，奚鱗，你們兩個現在就趕往歷練者們的居住處，這裡是我新擬定的三個戰時任務，幫我張貼到任務公示欄里。願意參與這場戰爭的，戰事結束後，都會有豐厚的報酬。不願參與也無需勉強。將所有參與成員編寫成固定的隊伍，嚴防死守在護界橋的內岸邊緣，這些人的任務就一個，將所有闖過橋樑的敵人阻攔在地蔓壁壘的中央。牧師和法師要全力加固地蔓壁壘，防止敵人突破地蔓壁壘，到居住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明白，老馮，這你就放心吧。護衛隊現在組建了，大傢伙對我們倆還是蠻認可的，再說你這三個任務獎勵也很豐厚，大家都清楚這一戰的重要性，我相信不會有人選擇避戰。」雷文豪拍著胸脯保證道。

  「五行劍台，你們的任務只要一個，執行斬首行動。進入五行劍台作戰範圍內的敵人，只要品階在F階智慧物種，或者地位在白衣主教及以上的，哪個離得最近，就優先進攻哪個。」

  看到馮科望向自己這邊，司馬炎、蘇小魚、左雲生、參行和申有祿異口同聲地回道：「保證完成任務！」接著便抽出腰間佩劍，各自站在所屬的五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