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道子掌權

  司馬曜死了，死不瞑目，因為死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沒有留下任何遺詔，這是個很大的問題。皇上好不容易死了，對司馬道子一黨當然是大大的好事，可皇位誰來繼承？是讓那個腦癱太子上位，還是兄終弟及？原屬於皇上一方的地方藩鎮，青、兗兩州刺史王恭，荊州刺史殷仲堪，雍州刺史郗恢這些人，可都是手握重兵，皇上突然暴崩，這些人會有什麼反應？

  

  皇上暴崩之後，這些問題對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一黨是最為重要的事。

  不過，司馬道子早就準備好了「遺詔」，「遺詔」中已經說明：太子年幼，資質愚鈍，令司馬道子攝政。令王恭轉任揚州刺史，由譙王司馬尚之任青州、兗州刺史，掌管北府軍。

  王恭性格剛直、自命清高，從來沒有把司馬道子放在眼中，更不用提王國寶。這一紙「遺詔」兩個重點，一是讓司馬道子攝政，相當於半邊屁股已經坐上了皇位。司馬道子還算沒有喪心病狂，直接坐上皇上寶座，大概是明白現在上位也坐不穩；二就是削弱地方藩鎮，先從心頭大患王恭開刀，將北府軍收歸自己人掌控。

  「遺詔」萬事俱備，只差一枚玉璽大印。

  可是玉璽一直都在禁宮之中，被皇上的心腹看管。這個人就是侍中王爽，他是青、兗兩州刺史王恭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

  司馬曜暴崩這一天，王爽正在宮中值守。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王爽沒能第一時間進入太極西堂，因為太極西堂都被禁軍封鎖了，但他吩咐親隨牢牢守住了宮門，在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不准任何人進出皇宮。

  所以王國寶來到皇宮中，希望尋找玉璽的時候，吃了個閉門羹。王爽跟哥哥王恭一樣，對王國寶很是不屑，嚴詞拒絕了他進入宮中的要求，王國寶無奈只能退回相王府向司馬道子回話。

  張貴妃突然下手，事先都沒有通知司馬道子一聲，直到皇上死透了才來到相王府，這讓司馬道子有些被動，如果事先與司馬道子協商好，取得玉璽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麻煩。

  拿不到玉璽，原來準備的「遺詔」也就成了廢紙。

  朝廷第二天一早昭告天下，皇上「飲酒過度、因魘暴崩」了！

  所有人都唏噓感慨，而車胤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一隻狐妖混進了宮中，被他和孫泰聯手制伏，狐妖屍身被他一把火燒掉了。作為宮中的護軍將軍，他雖然知道「真相」，卻不敢對外透露，還暗自慶幸沒有被朝廷追究失職的大罪……

  司馬曜死了，司馬道子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沒能偽造「遺詔」。攝政這一點還簡單，因為目前朝中的情況，太子只有十三歲，還是個腦癱，司馬道子不攝政，還能有誰？

  司馬道子擔心的是那些忠於皇上的地方軍閥。二來，他擔心的是跟自己合作的張貴妃之流。這兩股勢力都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尤其是張貴妃和張炯，這些人修為深不可測，手段變化多端，連皇上都能說殺就殺了，司馬道子總覺得跟這種人合作，有種與虎謀皮的味道。

  張貴妃、張炯原本就對很多朝中大臣下了黑手，極力挖著朝廷的牆角。現在拋出「張與馬，共天下」的承諾，就能與他們成為朋友、和平相處嗎？

  司馬道子不信。與張貴妃聯手也只是權宜之計，這是小王爺司馬元顯提出來的計策。

  司馬道子對張貴妃和張炯顧慮重重，但司馬元顯並沒有像父親那樣瞻前顧後。他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先借刀殺人，再來個兔死狗烹！下一步就是將張貴妃、張炯等人統統送上斷頭台。當然，還有皇上倚重的簡靜寺、清心觀的那幫臭尼姑臭道士！他化成灰都忘不了姬福左右開弓狂扇他耳光的樣子。

  皇上「暴崩」的消息令舉世皆驚。白璐第二天一早聽到消息，飛奔回到簡靜寺，告訴了師傅妙音師太。

  妙音師太頗感意外，但也沒有感覺天塌了下來。麻衣子前不久才警告過她，她沒想到應驗的這麼快。皇上這個大靠山死了，以後到簡靜寺「拜佛燒香」的達官貴人們可能就要少很多了。

  相王府的小王爺司馬元顯和白璐、姬福他們有過節，眼下要小心為上了。妙音師太交代白璐，最近要夾起尾巴做人。她沒有為自己和簡靜寺感到多麼擔憂，皇上死了，掌權的就是司馬道子了，而她原來與司馬道子也很熟，她相信自己能夠搞定司馬曜，也就能夠搞定司馬道子。

  這得益於她修行人的身份。作為修行人，她可以左右逢源，完全不用像王恭、殷仲堪那樣，會有「好馬不事二主」的忠義節操之慮。修行人從來不是把朝廷權貴視為主子的，而是這些權貴的坐上嘉賓。她也不像王恭那樣，看不慣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就全擺在臉上、掛在嘴上，絲毫沒有轉圜的可能。妙音想的很清楚，跟司馬曜可以談佛修道，跟司馬道子自然也是可以的。

  可司馬元顯並沒有打算跟簡靜寺做朋友。

  司馬元顯年輕氣盛，又在杜子恭門下學了些本事，非常具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絲毫不認為自己惹上了惹不起的對手。在這一點上，父親司馬道子就顯得與他有些格格不入，他也因此總是嫌棄父親瞻前顧後，認為父親那樣難成大事。

  但是現在舉國上下、整個京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皇上的後事，不管是對張貴妃張炯的兔死狗烹計劃，還是對簡靜寺清心觀的血洗恥辱計劃，都要暫且放到一邊。

  司馬曜停靈在太極殿，接受朝中大臣弔唁。朝中大臣所有人齋戒十日，一月之內京城中所有的青樓教坊酒肆都禁止做生意，禁絕郊遊狩獵，暫停各項農事。京城之中有名的寺廟瓦棺寺、雞鳴寺、簡靜寺，都抽調了僧人做法事，連續七天七夜不停歇。

  另一件天大的事就是新皇登基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十四歲的白痴太子司馬德宗在司馬曜去世的第二天就登上了皇位。

  各地忠於司馬曜的地方軍閥還很強勢，司馬道子暫時沒有那個膽子直接登基。不過這個新皇司馬德宗比說出「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更蠢，晉惠帝至少還知道吃肉粥可以填飽肚子，這司馬德宗卻是個連話都說不清，冷暖饑飽分不清楚，沒人餵飯就要餓死的主兒。

  這樣一個白痴登上大位，司馬道子當然也是極為滿意的，沒有比這個白痴更合適當傀儡的人了。司馬道子沒有皇帝之名，但已經擁有了皇帝之實。

  司馬德宗登基，還有一人受益，這人就是今年剛剛嫁給司馬德宗的王神愛。天神鍾愛之人，只聽這名字就知道父母對她寄予了多大的呵護之情。王神愛的父親就是王獻之，爺爺是王羲之。她的母親就是司馬道福，司馬道福是司馬曜司馬道子的親妹妹。

  司馬道福貴為公主，前夫是大司馬桓溫的次子桓濟。桓濟因為家族爭鬥奪權，陰謀殺掉叔叔桓沖，事情敗露後被桓沖流放。司馬道福因此守寡，卻看上了王獻之，就央求皇兄司馬曜下詔廢了王獻之的妻子郗道茂，與王獻之做了夫妻。而郗道茂因此鬱鬱而終。王獻之至死沒能忘記前妻，做超度法事的道士詢問他這輩子可有遺憾罪過之事，王獻之嘆道：無他，只是愧對郗家女。

  可嘆一個痴情郎。可是，有人說王獻之本就想攀龍附鳳，其中是是非非，外人難以盡知。郗道茂和現今的雍州刺史郗恢乃是親兄妹，王獻之的母親郗璿是郗道茂、郗恢的親姑姑。郗道茂是王獻之的舅家表姐。

  如今的王神愛又嫁給了司馬德宗，也是嫁給了舅家表哥。也許王獻之是真有攀龍附鳳之心吧，否則怎會讓「神靈鍾愛」的女兒嫁給一個連冷暖饑飽都搞不清楚的白痴呢？

  不過，如今司馬德宗登基，王神愛距離母儀天下的皇后位置只差一道冊文了。只是守著白痴表哥、皇帝丈夫，深居宮中、神靈鍾愛的十三歲少女到底是喜是悲呢？……

  販夫走卒的死就如死了一隻豬狗，隨便扔到臭水溝，從此就在世間了無痕跡。而皇帝的死，影響的就是整個天下。

  消息第一時間也傳到了各地官員耳中，五品以上官員都要親自來京城弔唁。兗青兩州刺史王恭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此事太過突然和離奇！酒喝多了，做噩夢就能把自己嚇死了，這種死法也是前所未聞。作為國舅爺、手握北府軍的股肱之臣，王恭有理由對司馬曜的死表示懷疑，並查清楚真相！

  可以預見的是，王恭來京城弔唁，必定會對皇上之死刨根問底。司馬道子一黨很清楚，這是他們在皇帝死後必須面對的第一個大考驗。

  就在這樣風雲激盪的時刻，始作俑者的張貴妃卻已經全身而退。她讓司馬道子昭告宮中：張貴妃因為沒有守護在皇上身邊而自降罪責，自願貶為平民，即日逐出宮中。

  看似成了被皇家掃地出門的戴罪寡婦，其實是得了自由身，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