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皇上的憂慮

  姬福道：「皇上謬讚了，這件事都是大哥的功勞，是大哥慧眼如炬。」

  司馬曜嘆了口氣，恍恍惚惚道：「多少人跪在朕的面前，口口聲聲對朕喊著『萬歲萬歲萬萬歲』，心裏面想的卻是恨不得朕馬上一命歸西！人心難測啊……」

  

  此時天上正好划過一顆流星，在華林苑上方的空中留下長長的光痕。

  「人生在世，就像這流星一樣，倏忽而已矣，哪裡有什麼『萬歲』？！從前書聖說過，『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此話不假。流星啊，朕請你喝一杯！」

  司馬曜自己斟了一杯酒，舉起酒杯，對著深邃的夜空，邀流星共飲。

  越是權勢無雙的人，越是貪生怕死，悲苦絕望之人，往往已心如死灰，反而不懼死亡了。

  「如果這丹藥的瑕疵是故意為之，那麼相王和王中書就是在演戲。而且皇甫家與相王府走得很近，很可能已經成為相王府的人。」妙音師太將司馬元顯綁架了徒弟白璐一事告訴了司馬曜，皇甫家在綁架白璐這件事上就已經跟相王府走到了一起。

  妙音師太繼續道：「另外，皇上需要留心後宮中的人。白璐出事貌似只是因為月紅樓中爭風吃醋引起的衝突，實則可能是因為我們調查了謝石的小妾。現在，那個柳恬姑娘就在我們手上。」

  司馬曜：「哦？問出了什麼話嗎？」

  妙音師太：「那個柳恬，只是辦事的人，對全局可能並不清楚。所以她所說的都是些猜測，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她說……張貴妃可能和天師張炯，皇甫家都有勾結。朝中很多大臣所服食的丹藥都出自皇甫家，這些人的死，與張貴妃和張炯可能都脫不了干係。」

  司馬曜皺眉道：「她們謀害朝中大臣，是想敗壞我大晉朝的江山嗎？朕待他們不薄，他們都是朕親近相信的人，為何要做出這種事！」

  妙音師太：「柳恬現在還在簡靜寺中關押，皇上可以親自去詢問一番。」

  司馬曜忙解釋道：「師太不要誤會，朕並非不相信你所說的話。只是感到痛心和震驚！」

  妙音師太：「目前只是不知道，張貴妃和相王他們有沒有聯合起來。如果他們已經聯起手來，皇上的處境可能就更加困難了。」

  林凡道：「假如張貴妃真的與天師張炯有勾結，他們圖謀的一定不只是害了皇上之後換成相王當皇上。敗壞晉朝的氣運，就是敗壞皇室的根基，相王即使有不臣之心，也不會與外人一起挖自家牆角。所以他們不會輕易走到一起。但也不能排除他們會有一些合謀。」

  司馬曜點點頭，悠悠的道：「比如刺殺朕。在這件事上，他們可能就有一致的願望，而達成合作。」

  這是很有可能的。而至於司馬曜死了之後，張貴妃、張炯和相王司馬道子這兩方還要如何鬥法，則是後話了。

  但目前這一切都沒有證據。張貴妃和天師張炯是否勾結、圖謀不軌，只是柳恬的一面之詞。相王府是不是真的想對皇上不利，也沒有證據，這枚太清丹雖然是一枚很危險的炸彈，但完全可以說是無心之失。

  所以司馬曜知道這些，也不好採取什麼措施，畢竟不管是想動司馬道子還是動張貴妃，都會牽涉重大。況且張貴妃一直是司馬曜十分寵愛的人……張貴妃可能圖謀不軌，這讓司馬曜十分痛心和失望，一會工夫自斟自飲了好幾杯酒。

  妙音師太：「皇上最近還是稍加注意自己的安全。」

  「朕知道。多謝師太提醒。有車將軍在身邊，和宮中禁軍，一般不會出問題。」

  林凡話鋒一轉，道：「皇上，在下冒昧請問，最近北方局勢如何？」他說的是晉朝以外的諸國之間爭鬥。他聽說北方的前秦和西燕都已經滅亡，想向司馬曜詢問一些消息。

  司馬曜：「慕容永沒有等到我朝以及拓跋氏代國的援軍，就被後燕慕容垂大軍消滅了。姚萇已死，前秦也被後秦所滅。」

  前秦苻登知道姚萇的死訊，大為欣喜，叫囂要「好好揍一揍姚興的屁股」。姚萇活著的時候，苻登多次敗在姚萇手中，現在姚萇死了，兒子繼位，苻登以為姚萇的兒子好欺負，沒想到姚興並不是吃素的，打得前秦軍大敗。苻登僥倖逃脫，向西秦乞伏乾歸求救，並封乞伏乾歸為梁王，還將自己的兒子苻崇送到西秦做人質，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乞伏乾歸為王后。可惜苻登與慕容永一樣，沒有等到援軍趕到，就兵敗被擒，被姚興斬殺！西秦援軍只得回師。

  苻登的兒子苻崇在西秦，遭到驅逐，以前是前秦太子，現在是喪家之犬，掉毛的鳳凰不如雞。苻崇只得投奔仇池公楊定。楊定畢竟是苻堅的女婿，還是照顧苻家皇室，立即決定討伐乞伏乾歸，要出這口惡氣。但出師不利，被西秦軍隊打敗，楊定、苻崇被當場斬殺！

  黃河兩岸，一東一西，前秦和西燕同時上演著滅國的大劇，而且劇情也很相似。西燕尋求的援軍是拓跋氏代國和晉朝，前秦尋求的援軍是西秦鮮卑乞伏部。可惜他們都沒活到援軍趕到的那一刻。

  北方上演著浴血廝殺、王朝更替，而南方的晉朝上演著朝廷宮斗。

  林凡道：「眼下北方混亂，戰事頻仍，百姓苦不堪言，各國之間也消耗頗大。皇上此時若能整頓大軍北伐，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的時機。若能統一南北，令億萬百姓免於戰火，也是功德無量的事。」

  司馬曜嘆氣道：「你說的沒錯。可惜……朝廷內部並不安穩，這你也都看到了。朝廷政令能夠暢達的地方也就僅止於三吳一帶。各地藩王強勢，荊州之地朕剛拿回手中不久，還沒有完全掌控。朝廷能夠直接動用的兵力只有區區兩萬，而要調動各地軍隊，長途跋涉遠赴北方，勝算並不大。」

  司馬曜所說的這些困難確實存在，所以他要與自己兄弟斗，與各地強勢藩王斗，加強自己的權勢。這首先是坐穩皇帝寶座的需要，坐穩了才有進一步北伐的可能。

  他又不像苻堅，苻堅是打仗打出來的皇帝，而他從來沒有帶過兵打過仗，即使要北伐，也一定是倚仗強勢的將領和地方藩王，比如北府軍的王恭、劉牢之。如果北伐失敗，國家蒙受損失，動搖國家根基。如果北伐成功，北伐將領威望如日中天，功高蓋主，手掌重兵，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桓溫？這些可能才是影響了晉朝北伐意願的深層原因。司馬曜嘴上說的那些，可以說是困難，也可以說只是藉口。

  林凡對這些情況自然也心知肚明，見司馬曜北伐的意願並不高，就閉口不再提北伐之事，只是心中暗嘆：看來晉朝氣運衰頹之勢，是無法阻止的了。

  對於月紅樓和張貴妃，要不要繼續查下去，司馬曜暫時舉棋不定。張貴人是天師張炯的同族遠親，而且有可能已經相互勾結，如果要查張貴人，結果很可能牽動天師道，天師道信徒眾多，連王家、謝家眾多子弟才俊都是天師道的粉絲，只要張天師振臂一呼，司馬曜的皇位可能都坐不住了。

  況且現在有的只是謝石小妾柳恬的招供，真實性還不能確定。

  司馬曜讓妙音師太繼續暗中調查，暫時不要驚動月紅樓和張貴妃。

  至於很多朝中大臣服用的皇甫家的各種丹藥，司馬曜準備暗中通知重要心腹大臣不要再服用，這些心腹大臣有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荊州刺史殷仲堪，雍州刺史郗恢，朝廷之中的心腹大臣有尚書右僕射王珣、護軍將軍車胤、侍中王爽等人。這個侍中王爽就是王恭的親弟弟，當然也是司馬曜的親信。

  至於其他更多的大臣，司馬曜一時之間也管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