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獻丹風波

  司馬曜：「哦？是何物？」

  王國寶從案前起身，恭恭敬敬捧著一個半尺長的玉匣子，小心翼翼來到司馬曜面前，跪在堂下，「這是微臣重金搜尋天下靈藥，請皇甫家的煉丹師煉製的『太清丹』。光是丹藥材料就有81種天材地寶，煉丹師說，此丹可以令身輕體健，百病不生，長命百歲！」

  「哦？」司馬曜對王國寶今日的舉動以及這枚丹藥都頗感興趣，「王中書有心了。」遂示意身邊的侍郎官取過玉匣，呈到面前。

  司馬曜剛一打開玉匣，就見眼前瑞光升騰三尺有餘，在面前凝成蓮花和荷葉的形象，栩栩如生，清香撲鼻。

  從品相上看，這是頂級的地級丹藥了，已經生出了丹氣，光是聞著這蓮花散發的清香，就令人神清氣爽，渾身濁氣好像少了很多。為了討好司馬曜，王國寶也算是下了大本錢了。而且這丹藥的功效就是延年益壽，很合司馬曜的胃口。

  司馬曜龍顏大悅，大讚道：「果然是神丹！看來朕以往是錯怪你了。」

  前不久御史中丞褚粲彈劾王國寶興建齋房，勞民傷財，司馬道子辯稱是他的主意，興建齋房是為了讓能人異士給皇上煉製仙丹，如今看來有了下文。

  王國寶拜伏在地，道：「微臣一直對皇上都是忠心一片，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哈哈哈！好一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的一片忠心，朕知道了。從明日起，你就官復原職吧。」

  王國寶拜謝退回，面有喜色。

  世人都知道王國寶以前跟會稽王司馬道子是一路的，可從今天宴會上的表現來看，王國寶似乎在發出明確的改旗易幟的信號。他難道是要改投到皇上這邊？

  王國寶諂媚成性，節操不值錢，這是世人皆知的。如今司馬道子失勢，皇上的勢力牢牢控制了中央到地方藩鎮的重要位置，司馬道子可以騰挪的空間大大減小。這種情形之下，以王國寶的秉性，改旗易幟也不足為怪，這才符合他的風格。

  姬福並不關心這些勾心鬥角的表演，他依舊是吃得最盡興最投入的那個人。宮中的珍饈美味，外面可是沒法見到，不能浪費了！

  林凡的注意力則多在張貴妃身上。張貴妃目不斜視，不時給司馬曜斟酒、遞上各種美味水果，堂上眾人說話，她也從不插嘴，表現得倒是沒有什麼問題。林凡暗暗開啟了天眼，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司馬道子顯得很落寞，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漸漸的就有些喝高了。

  「人心冷暖，世態炎涼啊……哪有什麼真情意，不過都是逢場作戲、趨炎附勢罷了！」司馬道子自言自語，借著酒勁突然高聲叫道。

  在座之人一聽都知道，司馬道子說的是王國寶。

  司馬曜道：「相王，你喝多了。」

  「多乎哉？不多也。皇兄在上，臣弟我越喝酒心裡越清楚呢。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皇兄可要小心為妙，不要被他迷惑了呀。皇兄手中的太清丹，說來也有臣弟的一份功勞，那煉丹的齋房雖然是建在王中書的府上，可臣弟也是出了錢物的，更拿出了府中珍藏的千年地精，做了煉丹原料。王中書難道都不知道？怎麼這太清丹就成了你一個人孝敬皇上的寶物？」

  王國寶臉色尷尬，「這太清丹，的確也有相王的一份功勞。」

  「那你不早說！」司馬道子怒斥著，突然抓起一條烤羊腿，朝王國寶砸了過去！

  哐啷啷！王國寶身前的杯盤紛紛被砸翻，一片狼藉，弄了王國寶一身油污。有兩個膽小的侍女嚇的一聲尖叫，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小人永遠是小人，貪功貪財，見利忘義，搖搖擺擺牆頭草啊，哈哈，下賤的狗尾巴草！」司馬道子大笑著罵道。

  王國寶面如豬肝，辯解道：「皇上九五之尊，萬人之上，微臣孝敬皇上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相王何必冷嘲熱諷，醋意橫生！」

  「孝敬皇上當然應該，本王也不會心生醋意！本王就是看不順眼你這種小人罷了！怎麼，你有意見？」司馬道子歪著腦袋，醉醺醺的道。

  王國寶怒哼一聲，也不敢說什麼。

  司馬曜：「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不要為這種小事壞了興致。來，朕敬相王一杯酒。」

  司馬道子舉杯痛飲。

  接下來的宴會，又安排了歌舞管弦表演，舞女們身穿輕紗、婀娜多姿，眉目含情，在大殿上翩翩起舞，鼓起一陣陣香風。姬福一邊大吃大喝，一邊欣賞著滿園春色，別提多痛快了。

  司馬曜看過幾段歌舞，就向眾人宣稱身體疲乏，要回去寢宮休息了，眾大臣也都各自回府，宴會就此結束了。但妙音師太、林凡和道清、姬福幾人，被司馬曜的侍郎官叫住，說皇上有請，請他們幾個到寢宮一敘。

  幾人隨著侍郎官來到一片精緻優雅的園林，青竹密布，松柏參天。這是位於華林苑和太極堂之間的一片園子，非常私密。

  司馬曜已經在一座亭子中等候，亭子中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護軍將軍車胤伴隨左右。

  司馬曜招呼眾人在亭子中坐定後，開門見山的道：「今日王中書和相王在宴會上大鬧，諸位怎麼看？」司馬曜將幾人留下問話，這種舉動顯然是將幾人視為心腹的意思。

  妙音師太道：「相王和王中書向來親近，又是姻親，這次反目到底是真是假還不好說。皇上既然有此一問，說明皇上心中對王中書也不是很信任。」

  「師太所言極是。朕找你們問計，也是想確定一下心中所想。不過，這種事情真真假假沒有那麼涇渭分明，以王中書的為人來判斷，見風使舵也是很正常的。」

  有些事情真真假假的確沒有那麼容易劃分清楚。就算王國寶和司馬道子之間有什麼陰謀，向皇上示好是一片虛情假意，會不會有假戲真做的可能呢？司馬道子會不會在心中暗自嘀咕：王國寶有沒有可能真的倒向皇上呢？

  畢竟司馬曜是名正言順的皇上，天下之主。

  司馬曜繼續道：「不管王中書的示好是真是假，都不是太重要。朕只要不給他們可乘之機，諒他們也弄不出什麼花樣。」

  妙音師太：「皇上英明。」

  司馬曜不可能因為王國寶稍稍示好，就將其視為心腹。王國寶向皇上示好，不管真假，在外人看來都是皇上威勢日盛的一個證明。君相之爭，說到底還是君為大，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太清丹，不知道有沒有問題，還請師太和幾位幫朕看看。」也許這才是司馬曜留下妙音師太和林凡幾人的真正目的吧？司馬曜說著，取出了王國寶獻上的太清丹，清香撲鼻，丹氣凝成的蓮花在夜色中更加顯眼，非常神異。

  妙音師太仔細端詳了一番，嗅了嗅丹藥的香氣，道：「貧尼看來是正常的。不過道生和道真更加精于丹道，他們看得也許更准。」

  「兩位侯爺有何見教？」司馬曜開起了姬福和林凡的玩笑。

  「皇上折煞小人了……」姬福苦笑道，「不過據微臣所知，太清丹是能夠達到天級丹藥的，這丹藥只煉成了地級，還沒有達到完美的狀態，想必是煉丹師的技藝還不到家。」

  林凡要過玉匣，將太清丹放在面前仔細端詳，心神浸入丹藥之中，片刻之後道：「太清丹以81種天材地寶煉成，能夠激發體內清氣，排除濁氣。這枚太清丹的確沒有達到完美的狀態，原因在於其中一味靈藥的分量比正常情況略重了一分。這分量稍重的一味靈藥是龍息香，龍息香是龍血樹上析出的精華，十分罕見和珍貴。龍息香比正常情況多了一分之後，太清丹聞起來更加清香，功效反而打了折扣。因為龍息香有刺激血氣的功用，血氣過旺，反而不利於身心達到無我的『太清』境界。」

  林凡聞一聞丹藥就將這枚丹藥的問題說的一清二楚，妙音師太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這其實是因為林凡的心力修為已經達到斷覺境界，不用親口嘗試丹藥，就能夠清楚知道丹藥的性味，比親口嘗出來的還要精準細膩。

  「若只是龍息香多出一分，倒也不是什麼問題，所以這枚丹藥仍然是地級丹藥，服用之後對一般人也是功效極佳。但有一點，宮中喝的酒都是荊州進貢的酃酒，而釀造酃酒會用到當地的一味草藥——白茅根。這龍息香的藥性和白茅根的藥性相剋，對身體有極大的隱患。若是服用了丹藥，又喝了酃酒，可能令人氣血鬱結而亡。」

  司馬曜臉色大變，「這麼說，他們是想害死朕？！」

  林凡道：「也許只是巧合。」

  煉製丹藥本來就是有無窮變數，否則煉丹也不會那麼難，出現一點點瑕疵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說真是有人故意煉製了這樣有瑕疵的丹藥來害皇上，對煉丹人的技藝要求非常之高。

  妙音師太道：「不。如果是皇甫皓天，想煉製這樣稍有瑕疵的丹藥，並不是難事。太清丹的藥效持續可達一個月之久，服用丹藥後一個月之內只要喝了酃酒，都如同喝了毒藥。而皇上沒有一日不飲酒，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若不是今天讓道真道生檢查丹藥，將來如果出了事，丹藥已經不存在，就絕難查到原因。即使懷疑丹藥有問題也是死無對證的事情。退一萬步說，即使有人說了是丹藥有問題，王中書獻丹藥時就說了是請皇甫家的人煉製的，到時候相王和王中書都可以撇的一乾二淨，說根本不知道丹藥中有隱患。甚至皇甫家的人都可以說，煉丹有一點小瑕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誰能知道貢酒中還有一味草藥？」

  任誰也想不到有人能看透丹藥的瑕疵，而且能聯想到酃酒中的白茅根。林凡也是先前在調查謝玄謝石的死因時，對謝府中涉及的日常飲食都做過了解，才知道釀造酃酒會用到草藥。

  司馬曜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都不清楚釀造酃酒具體用到了哪幾味草藥，更別提看透其中的危險了。「朕說過，封你們一個侯爵是理所應當的，現在看來還不夠，封你們公爵都不為過！」

  不管王國寶、司馬道子和皇甫家是不是故意的，林凡救了司馬曜一命這事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