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被斬首的軍爺

  稍稍值得欣慰的是，兩儀混元氣還在，太極神胎也在，雖然有些萎靡。胸口貼身佩戴的林家玉如意和自己用來裝小樹的玉佛掛墜都還在，那兩個儲物的葫蘆被搶走了，一些靈藥也在葫蘆中被搶走了。但最珍貴的幾樣靈藥，林凡留在了玉佛掛墜中，與那棵神異的小樹放在一起。

  那兩個蒙面人也許是沒發現這貼身的玉器，也許是不知道林凡有葫蘆以外的儲物法器。

  林凡不知道養好傷之後，身體能恢復到原來的幾成，靈根對身體的影響會有多大？靈根不影響精氣神的修煉，卻是運用天地法則、運用靈氣元氣的根本。失去了靈根，就失去了借天之力的手段，人力終究有盡時……

  就在林凡胡思亂想、消沉頹喪的時候，王佳回來了，很是關切地問候道：「林凡小友感覺如何？」

  「還好，只是很虛弱。」

  王佳輕嘆口氣：「林凡小友，因為來長安城讓你遭此大劫，貧道實在難以心安。好在性命無礙，以你的資質，定能很快恢復。」

  「謝前輩相救。」林凡輕聲道。

  王佳道：「我已經向皇上稟報此事，林凡小友既然是來相助皇上，卻被人加害，那自然也是對皇上龍威的冒犯，皇上不會善罷甘休，已經下令調查兇手。等林凡小友身體康復，我帶你去面見皇上。」

  林凡知道這只是苻堅的一個表態而已。牛背梁大半年前已經變成晉朝地界，苻堅現在面臨國內的各部反叛，自己的爛攤子都收拾不過來，哪裡管得了發生在晉朝地界的、修行人之間的江湖恩怨？縱使有心恐怕也無力，況且林凡現在靈根被廢，基本可以確定不能再運用時空法則，原來皇上看重他在軍中可以幫上大忙這點「戰略價值」已經不復存在，所以替他出頭的「心」現在恐怕也沒了，只剩下一張嘴，能把話說到位，已經體現了一位君王的「仁心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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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禮貌性地謝了皇上大恩，王佳囑咐兩句靜心修養之類的話，就出去了。

  姬福遭逢大變，沒了主意，愁眉苦臉道：「大哥，我們怎麼辦啊，在這長安城裡無依無靠，你又重傷臥床。」

  林凡閉上眼道：「只能先養傷。你不用管我，有王真人留的侍女，就足以照顧我。你可以去城中四處打探一下消息，現在長安城是什麼狀況，各地叛軍的形勢如何。」

  姬福連連點頭，這種事情他還是很樂意也很擅長的。

  姬福來的時候憂心林凡的傷勢，所以步履匆匆，沒細看長安城的風景，現在出來邊走邊看，第一次見到皇城，果然十分震撼。當然這只是姬福的觀感，他之前去過最繁華的地方不過是君山附近的嵩縣、盧氏縣等地，連洛陽都沒去過，此時來到皇城當然開了眼。

  此時的長安城因為連年戰亂，各族反叛，人口減少到只有約十萬，不足漢朝盛世時的五分之一，對姬福而言已經是「超大城市」，在林凡眼中卻只是個小縣城。前世林凡住在北京，兩千多萬人的城市規模，是姬福無法想像的。

  長安城城牆長寬約六七公里，絕大部分人口居住在城內，原來居住在外城的百姓如今隨著戰亂都已經流亡殆盡。城中又有皇宮，大體沿用的是漢朝未央宮、長樂宮、桂宮等宮殿，幾座皇宮之間有密道相連，與外界的平民居住區隔離開來，大片的皇宮就占據了長安城近一半的面積。

  林凡和姬福所在的地方是長樂宮，位於長安城東南。這裡居住的多是被遷往關中的各族首領、各部王侯，比如秦國滅亡了代國、燕國，打敗了羌族豪強姚襄姚萇兄弟，還有氐族、匈奴的強人豪帥，這些「皇室」、「酋長」、「可汗」，都被苻堅收納到長安城中，封侯拜相，繼續當大官，面兒上說的是「齊心協力、共圖天下」，實際上也是把這些頭頭兒們放在眼皮子底下，防止他們在各自的地盤上帶領舊部搞小動作。

  所以林凡姬福暫住的長樂宮裡，可以說是臥虎藏龍。

  皇宮裡戒備森嚴，姬福憑藉王佳給的令牌才能出入。出了長樂宮，是南北方向的安門大街，道路橫平豎直，可供四輛馬車並駕齊驅，道路兩旁種滿了金楸檀，樹形高大優美，每到夏天開出一樹紫花，所以很得帝王歡心，謂之「紫氣東來」，以此為高貴華美。兩旁的店鋪民居鱗次櫛比，酒肆、布店、鐵鋪，玉器珠寶、茶葉瓷器……應有盡有。只是，這些店都很冷清，大街上人也不多。

  姬福沿著安門大街向北，來到最繁華的東市、西市，這裡是九宮格布局，橫豎各兩條道路，將諸多店鋪商戶劃分為九個區域。這裡是長安城最繁華的集市，也仍顯冷清。

  但在城北的橫城門附近，一點都不冷清，很多人正在往這裡聚集，姬福也隨著人流走向城門。

  有熱鬧看的地方，就有故事。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不缺少消息。

  城門東側有一個三尺高台，上面跪著兩個人，捆得跟大閘蟹一樣，被兩個禁衛軍士兵壓著頭，看不清樣貌表情。人群里在嗡嗡的議論著。

  「這兩人是誰啊？犯了什麼事兒？」

  「不知道啊，看樣子還是個官差呢。」

  「這是龍驤將軍府的兩位參軍，趙爺和姜爺，以前在我的酒館喝過酒，還欠著酒錢呢。」

  這龍驤將軍，說的是羌族人的首領姚萇，他的哥哥姚襄當年被苻堅戰敗擊殺，姚萇投降歸附了秦國。苻堅繼位後，封姚萇為揚武將軍，淝水之戰前，又封姚萇為龍驤將軍，擔任淝水之戰的主帥。這個稱號是極高的榮譽，因為當年苻堅當皇帝前的稱號就是龍驤將軍。為了勉勵姚萇賣力打仗，苻堅語重心長地說：「朕就是從龍驤將軍當上了皇帝，你要好好努力啊！」

  當年苻堅的爺爺苻洪，趁羯族的石氏趙國王室手足相殘、天下大亂的機會，欲奪取中原而稱王，不料被人毒殺。苻堅的伯父苻健繼承父親遺志，率部族進取關中，創立了苻氏秦朝。出征前，苻健任命苻堅為龍驤將軍，並勉勵他：「你爺爺蒲洪就當過龍驤將軍，你要好好努力！」 當然，苻洪的這個龍驤將軍，當年是為羯族的石氏趙國效力，後來自立門戶了。

  苻堅本來是勉勵姚萇好好打仗，沒想到姚萇果然很努力，而且學到了苻洪、苻堅這兩位龍驤將軍的精髓。苻洪背叛了石氏趙國；苻堅背叛了堂兄弟苻生，才登上了皇位。

  姚萇如今又要背叛苻堅。當然這是後話。

  現在，姚萇龍驤將軍府的這兩位軍爺，看架勢是要被砍頭。旁邊兩個軍士手中的大刀寒光閃閃。

  「龍驤將軍是姚爺啊，聽說前不久去討伐慕容家的叛軍去了。這兩位參軍為何會被降罪呢？」有人道。

  「聽說龍驤將軍敗了，連一起出征的皇子苻睿都被斬殺了！」這是一個來往中原和北方的鹽販，消息比較靈通。

  「白奴果然善戰！」

  鮮卑族皮膚白皙，面部輪廓清晰，容貌俊美，一般豪門顯貴都以蓄養鮮卑女子為一大樂事。

  慕容家族中，背叛苻堅的不止慕容垂一個。當年慕容燕國被秦國所滅，一大堆「皇室」一個沒殺，還全都在秦國繼續當大官。連慕容垂的叔父慕容評都當了個涿縣太守。這個慕容評，在當初排擠慕容垂的過程中可沒少出力。

  燕國滅國後，皇帝慕容暐被安置在了長安城，雖是亡國之君，但也還有充當「人質」的用處。這是苻堅慣用的權術。慕容暐有兩位弟弟，一位叫慕容泓，一位叫慕容沖。慕容泓當了北地長史，慕容沖當了平陽太守。他們得知叔父慕容垂反秦復燕的消息後，也各自糾集了一幫舊部，背叛了苻堅。

  這次姚萇出征，要征討的就是慕容泓。跟隨姚萇一起出征的，還有皇子苻睿。苻睿對慕容家的背叛恨得牙根兒疼：想當年我父皇對你們慕容家恩深義重，雖說是亡國之君臣，但大官讓你們照做，大酒照喝，不讓你們受一點委屈。父皇只想以德治天下，卻養了一群白眼狼，秦國剛剛在淝水打了敗仗，慕容家就落井下石、起兵作亂，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容泓本來也沒打算打硬仗，聽說姚萇苻睿率領大軍來討伐自己，就想退往關東的燕國舊地。慕容垂此時也在關東。

  但苻睿恨極了慕容家這幫「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一定要將他們斬盡殺絕而後快，決定截斷慕容泓東歸的退路。

  姚萇勸阻說：「殿下，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慕容氏不好惹，一旦發現無路可逃，可能會回頭與我們拼命。」

  苻睿哪裡聽得進去，他還怕慕容泓跑了呢，哪會怕他們拼命？結果秦軍大敗，苻睿被慕容泓一槍挑下馬，捅了個透心涼！

  姚萇久經戰陣，深知慕容家不好惹，也沒想為秦國死心塌地的賣命——畢竟哥哥姚襄可是死在苻堅大軍的手上，再則，現在各族都自立門戶，我羌人為什麼不可以？心裡有了小九九，姚萇自然出工不出力，保全了性命。

  姚萇沒有回長安，而是派兩位參軍回來向苻堅匯報戰況並請罪，探探苻堅的風向。不知道是苻堅看透了姚萇的溜奸耍滑，還是一連串的背叛搞得他怒火中燒，已經失去理智，抑或是痛失皇子讓他性情大變，又或者兼而有之。總之苻堅一怒之下，下令道：「把這兩個奴才拖出去斬了！別在這裡惹朕心煩！」

  這兩位奴才就是此時跪在高台上的「趙爺、姜爺」。

  姬福從圍觀人群七七八八的議論中，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不免感慨：「送個口信也能被砍頭，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台上一名將領模樣的大兵高喊一聲：「肅靜！」台下嗡嗡的議論聲頓時消失了。姬福看這位軍官，大概有神衛境修為，中氣十足，氣血旺盛。軍中的士兵一般都是武修，無法修煉道法。

  軍官繼續道：「皇上有令，龍驤將軍姚萇，屢負聖恩，平叛不力。這兩位參軍，不能恪盡職守，謀劃良策，致使巨鹿公苻睿戰死殉國，失職罪大不可赦。即刻斬首！」

  殺倆人只是一句話的事兒，連時辰都不用等，更沒有監斬官扔出個火籤令牌。

  聲落刀起，刀起頭落，兩位軍爺的大好人頭就落了地，咕嚕嚕亂滾，脖子上噴出的血又像爆了水管子一樣。

  這是姬福一日之內第二次見到這樣的景象，果然山下的世界很精彩，山下的世界很無奈……

  人群中有少數人「啊」的低聲驚呼，大多數人卻毫無表情，還是一個勁地推搡著尋找最佳觀賞視角。

  兩名操刀的軍士收了刀，各自一手提屍身、一手提腦袋，將「趙爺、姜爺」提了起來，向城門外走去。

  橫城門外不遠就是渭河，滔滔的河水是長安城北面的天然屏障，也是投屍埋骨的好地方。「咕咚、咕咚」幾個起落，大閘蟹一般的屍身和西瓜般的腦袋都隱沒進了渾黃的河水中。即將落下的太陽斜照在渭河上，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兩位爺」很快就會變成滾滾黃河的肥料，然後融入大海，養一方水草，肥一群魚蝦。

  那位酒肆老闆捶胸頓足，嘆道：「這酒錢算打了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