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星空與小仙女

  吃過晚飯，嚴政逍來了。

  蔣遇去開門，秦羽可在客廳等著，看到人影走來，她站起身，叫了聲：「嚴律師。」

  嚴政逍走進，「坐下說。」

  倆人落座，蔣遇端著杯茶過來，放在嚴政逍面前的茶几上。「喝茶，姨夫。」

  嚴政逍端起茶杯，問秦羽可，「我正在幫廉景搜集證據，涉及翁鐸海的事情，我想問問你。」

  秦羽可眉心皺下，說：「好，問吧。」

  

  「翁鐸海是什麼時間到銀行工作的？」

  秦羽可說：「今年六月中旬。」

  「你們之間存在威脅或是脅迫關係嗎？」

  秦羽可垂下眼，「沒有。」

  「你為什麼給他錢，這件事被你單位的同事看見了，現在對廉景很不利。」

  她解釋，「其實，剛開始見到他，我也慌了。」

  忽的，手上一暖，蔣遇握了握她的手，這是一種無聲的鼓勵和支持。

  秦羽可臉一紅，把手從他掌心裡縮回來，嚴政逍看眼蔣遇，溫文爾雅的勾了勾唇。

  她靜了兩秒，繼續說：「他在監獄裡已經改過自新了，看到我後，他哭著求我原諒，甚至給我下跪道歉。只是……我並不是個高尚的人，我依然恨他，」她痛苦的皺下眉，「也會怕他。我經常會從噩夢中醒來，渾身冷汗，然後失眠整夜，這種滋味很煎熬。」

  客廳寂靜無聲，只有她噤若寒蟬的低語。

  「他會幫我把辦公室門前的走廊拖乾淨，也會主動幫我取快遞，我辦公室的飲水機沒水了他會趕緊叫水站的人來，七月初下過一場大雨，我沒帶傘，他把自己的傘給我，他頂雨走的。我打車回去的路上，看到他站在公車站前，人已經被淋濕，冷得直打顫。」說到此，秦羽可深吸口氣，「當時我一點愧疚都沒有，我胸腔里的怒火好像找到了發泄口，」

  秦羽可沒說謊。

  「我們單位沒有員工食堂，大家都是在附近訂餐，可我沒見過他訂餐，他都是自己帶點饅頭鹹菜，很簡單的吃一口。有天兩名保安在走廊里聊天，說他前幾天查出肝癌晚期，估計在這也干不長了，行里讓趕緊找人。他求行長別不用他，他要沒了這工作，沒法生活了。」

  嚴政逍猜測，「你給他錢，是同情。」

  秦羽可點頭，「我自己也要生活，還要養活我媽媽，只給了他一千，讓他買點營養品吃。」

  嚴政逍又問：「在他出獄後，有沒有表現出脾氣暴躁，厭世或是仇恨社會？」

  「沒有，」秦羽可搖頭，「他一直在努力適應生活，監獄給他安排了修車的工作，他去了，但有次來修車的車主說他放在車裡的高級手錶丟了，車行老闆懷疑他，報警後，車主接到家人的電話，說手錶落在家裡了。然後他就不幹了。」

  沒經歷過他的疾苦，沒有資格評判他的人生。

  這也是秦羽可一直沒放棄廉景的原因，她知道真實的廉景並不壞，一切都是她害的。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這是秦羽可每每面對他時，心裡所想。

  何止一個『愧』字能細說清楚。

  嚴政逍點點頭，將今天搜集到的材料記錄好。闔上記事本放進公文包里，起身準備走。

  「我走了。」

  蔣遇站起來，「再坐會兒吧，姨夫，」

  「不了，你姨還在家等我。」

  兩人將嚴政逍送到樓下，看著他上車離開。

  車燈漸漸消失在路口轉角，蔣遇一回身，看到秦羽可撐著盲杖站在半步外。

  蔣遇抬頭看下夜空，皓月繁星下，城市翻開夜之華章，霓彩迷紅、空氣涼爽。

  很適合散步。

  他收回眼，隔著衣服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沒有風，天也不冷，走走吧。」

  「……」秦羽可沒動。

  蔣遇說：「一直關在屋子裡不悶？」

  「不，」她搖頭。

  「我有點悶，你陪我走走吧。」

  兩人漫步在街邊小路上，蔣遇看著腳下的方磚，秦羽可聽著時不時經過的汽車。

  「前面有家蛋糕店。」蔣遇告訴她。

  秦羽可眼神迷茫，不知該往裡看。

  從廉景被捕那天，她的視力有所減退，之前明明可以看到大致的輪廓，現在暗處是黑霧，亮出是白茫。

  「還有兩步下路基石。」蔣遇提醒她。

  穿過斑馬線，兩人走進蛋糕店。

  進去前，她收起盲杖。

  女服務生穿著嫩粉色的裙子，戴著可愛的帽子，看到秦羽可她笑著招待。

  「美女，本店新品藍魅慕斯，活動價，可以試吃。」

  蔣遇淡笑下，「她不喜歡吃藍魅口味的。有酸奶的嗎？」

  「有，」女服務生帶著兩人去保險柜前，「不光有酸奶口味，還有巧克力、芒果、草莓的。」

  蔣遇說：「來一份酸奶慕斯。」

  「好的，稍等。」

  女服務生去取包裝盒。

  蔣遇側著臉垂眸，眼底是溫柔的笑意，「我看到甜甜圈了。」

  秦羽可說：「你要吃？」

  他淡笑著答：「你喜歡吃的。」

  「……」

  蔣遇又告訴服務生裝一盒甜甜圈。

  結帳時，收銀員察覺出女客人可能身體不方便，把購物袋直接接到先生的手裡。

  「謝謝惠顧，」又拿了一個星空棒棒糖遞給他，「歡迎下次光臨。」

  蔣遇頜首，「謝謝。」

  出門後，蔣遇沒讓秦羽可用盲杖。

  「你幫我拿點東西。」

  秦羽可點點頭，「好。」

  她伸出手，卻摸到一個圓圓的東西，「什麼？」

  蔣遇笑著說：「你猜。」

  秦羽可摸到了下面的一根小棍，臉色有點難看了。

  「就這小東西？」

  蔣遇拉過她手，勾在自己的小臂上，說：「它可不小，星空欸。」

  他覺得這樣很好玩麼？

  秦羽可剛要說他無聊，只聽蔣遇說：「你手裡可握著整個星空呢。」他把手覆在她手背上，暖暖的，「我真的拿不動了，小仙女。」

  秦羽可：「……」

  他慵慵懶懶的聲音，帶著一絲暗啞，讓此刻的寒涼披著一層暖意。秦羽可把下巴一低，藏在圍巾里，臉發燙。

  倆人往回走，蔣遇避開井蓋還有不平的路段。

  進小區大門時，路邊停著一輛白色奔馳，駕駛室里的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兩人並肩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