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傷人痛處
2024-06-02 07:24:25
作者: 暖小喵
秦羽可回去時,欒瑛正在講電話。
「阿芬啊,」秦羽可的父親秦樹峰的弟媳叫劉芬,「你再撐個把禮拜行嗎?小可剛手術完,把她一個人扔下我不放心。」
她商量的口氣低三下四的,秦羽可聽著不順耳,剛要進屋,那邊話筒里傳來聒噪的反駁。
「什麼剛做完,你都走了快一個月了,我和你二弟在醫院盯了多少天,倆人白天晚上的陪護,我們也老大不小的,身體真撐不住了。」
欒瑛說:「我不請了陪護嗎?」
「別提了,你請的什麼陪護,第二天就讓我攆走了。」
攆走了?欒瑛遲疑不及,那邊又開始抱怨,「讓我說你什麼好,辦事沒腦子都不知道多比一比,一天就餵水吃飯看個點滴,幹嘛要三百,搶啊!」
欒瑛這個弟媳說話尖酸刻薄,不好相處,你讓她占便宜行,讓她吃虧就等於剝她皮。尤其秦樹峰早早就把她撇了去外面找女人,這個弟媳就更看不起欒瑛了,背地裡沒少笑話她沒出息。
欒瑛說:「咱媽是生活不能自理,癱在床上,護理費肯定要多些。」
「多也沒多那麼多的,」劉芬完全聽不進去,尖酸道:「你傻啊,再高也不能三百,也不知道講講價。」
欒瑛被噎得皺眉,但還是想著分擔兩人照顧的壓力,「阿芬,這個不行,再雇別人吧,我走的時候不是留錢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留的那點錢,給媽交押金,我們一天三頓飯的花銷,早都沒了,你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在跟我哥要點。」
「沒了?」欒瑛太陽穴突突的跳,「一萬五都沒了?」
劉芬語氣放軟,「大嫂,這住院你以為在家呢,睜眼就是費用,我和志國從自己腰包里也花了不少呢,這錢我都沒跟你算,你反倒怪我們多花了。」
「沒有,」欒瑛無奈道,「阿芬你別多想,都是一家人,誰多誰少能怎麼,都是為了照顧咱媽。」
「對,你這話說的在理。」劉芬繞了一圈,把話題又扯回去,「你這幾天就回來吧,咱們自己家有人,幹嘛老想著僱人,花銷大不說,還讓鄰居笑話,說咱們做兒女的不孝,自己老媽病重也不來伺候,我和志國護理這一個月,」明明是二十天,非要說一個月,「可把我倆累壞了,白天晚上的睡不好,實在挺不住了,再說曉月帶孩子也回來了,我們得幫著照看。」曉月是大女兒,秦青是老二,「你看是明天還是後天回來?」
劉芬這是逼著欒瑛給個準話。
「阿芬,」欒瑛還在打著商量,「要不這樣,再容我一個星期行嗎?」
「一個星期?」劉芬聲音立馬尖了,「那可不行。」
欒瑛剛要說話,手機被人抽走了,「哎——?」
「二嬸,要不這樣,我媽回去伺候也行,她不是拿回去一萬五嘛,你們把這押金票準備好,這二十一天的費用也算好,大家都是子女,住院費伙食費各半的承擔。」
劉芬被堵得頓了頓,「……你這孩子,大人說話有你什麼事?」
秦羽可正色道:「一萬五是從我這拿的,二嬸,你說有沒有我事?」
「從你那拿的,也是你媽跟我們之間長輩的事,你個小輩別插嘴。」劉芬發現平時蔫聲蔫氣的人,今天突然厲害了。
「行,」秦羽可重重點頭,「我替我媽說,她讓你們把住院小票準備好,這些天的伙食費寫個明細出來,錢花在奶奶身上不心疼,但這錢要花的明白!」
「秦羽可——」劉芬氣急敗壞的罵:「你個被人糟踐的浪貨,有你什麼事,讓欒瑛那個窩囊廢接電話。」
污言穢語卻傷了人痛處,秦羽可的心如插把尖刀,但只一秒便厲著眸子,說:「你罵誰呢。」
「就罵你!還有你媽!」劉芬在那邊聲音破了音,隔著話筒都能聽見她撒潑,「一對沒出息的窩囊廢,我讓你們硬氣,人我還不伺候了,走,志國,咱麼不伺候了……」
嘟一聲,電話掛了。
欒瑛趕緊搶過來手機,「喂,餵?怎麼還真掛了。」又面對秦羽可,「小可,你幹嘛啊,明知道你二嬸刀子嘴豆腐心,你還跟她計較什麼。」
秦羽可閉下眼,「媽,人家都欺負到咱頭上了,你還替她說話,你聽不出來嘛,錢花光了才想起來給你打電話,你走之前交了兩萬的住院押金,這才二十天就把你留的錢花沒了,他們幹嘛花的?每天吃鮑魚魚翅?騙人都不經大腦,說什麼你都信。」
「行了,別說了,」欒瑛吼一聲,「那是你二叔二嬸,你得尊重長輩。」
「呵……」秦羽可輕蔑的笑下,「他們是長輩?他們哪點有長輩的樣?」
「彆氣我了,行嗎?」欒瑛嚴厲呵斥,秦羽可沉默了。
母女倆一個坐在床頭,一個坐在床尾,沉默不語。
病房裡突然安靜下來,氣氛也跟著凝固了。
隔了半小時,欒瑛重新拿起手機,她不放心老太太,依著劉芬的性子,她真能幹得出來不管老人的事。
秦羽可聽到撥電話的聲音,別開臉,撐著額頭。
剛才太生氣,現在頭疼的厲害。
電話一直響到自動掛斷也沒人接,欒瑛又打了第二通、第三通。
最後,自己也知道不會接了。對秦羽可嘆口氣,「你啊,你這次算是把你二嬸給得罪透了。」
秦羽可閉著眼,一個字都不想聽,也不想說。
電話一直打到晚上快八點了,才有聲沙啞的嗓子接。
「喂,大嫂啊,我是志國。」
「二弟,阿芬她還氣著呢?」欒瑛商量的口氣問,「讓她彆氣了,小可也知道錯了,讓我給她二嬸道個歉,別計較了。讓阿芬接下電話。」
秦志國回頭看下正在看電視的人,後者狠瞥他眼,示意不接。
「大嫂,」秦志國並不善於說謊,「阿芬出去了,沒帶手機。」
欒瑛自然聽得明白,「這樣啊,那也沒什麼大事,你幫我帶句話給她,小可說她錯了,讓她二嬸彆氣了。」
「大嫂,都是一家人,道什麼歉,」下句話還沒出口,便被劉芬一眼睛給瞪回去了。
「二弟,嫂子跟你商量個事行,」話還不等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嗶——嘟嘟嘟……
劉芬狠狠瞪眼秦志國,「你傻啊,還聽什麼,下句話就是讓咱們去伺候老太太。」
「我們去也應該的……」不等秦志國說完,劉芬厲著聲音說:「應該個屁,別你窩囊也帶著我,告訴你,反正我是不去伺候了,這一個月快累死我了。」
「可我媽那麼大歲數了,」
「你還說!」劉芬翻個白眼,「咱們就不去,逼著她回來。我告訴你啊,你也不准去,你要是去別怪我不客氣。」
對於妻管嚴的秦志國來說,劉芬的威脅他是畏懼的,只能默默抽菸。
電話這端。
剛才的對話,秦羽可聽得仔細,目光淡而冷,「媽,你在他們面前,就不能表現出軟弱。不然誰都想欺負你頭上。」
之後,欒瑛又打電話給鄰居,讓幫忙去醫院看看老太太身邊有沒有人伺候。結果,跟預料的一樣,劉芬真走了。
欒瑛急的捶胸頓足,「小可,讓我說你什麼好,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嬸是什麼樣的人,跟她你能掰扯出什麼道理,我們凡事忍讓一點,今天能讓她借著話茬就撂挑子?」
秦羽可胸腔起伏,臉色也越來越白。
欒瑛開始收拾東西,「你逞一時嘴快解氣,你奶奶現在床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你這嘴仗打得有意義?」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秦羽可沉默,欒瑛收拾完東西站在她床邊。「人被你氣走了,我得回去。」
「嗯。」
「日常吃穿我一會兒麻煩護士照應下你。」
「不用。」秦羽可負氣的回。
第二天一早,欒瑛坐上回淮敬的火車。
蔣遇來到病房時,還以為欒瑛臨時出去了,給她做完例行檢查後,隨口問句:「阿姨呢?」
秦羽可淡淡的說:「回老家了。」
蔣遇:……
她說:「奶奶沒人照顧。」
蔣遇想起上次幫找的護工,「不是找護工了?」
秦羽可沉默不語。
看她臉色,似乎並不愛談家裡的事,蔣遇沒再問下去。
這邊蔣遇剛離開病房,羅嘉瑞從電梯出來,倆人在走廊中間碰見。
羅嘉瑞今天臉色異常凝重,蔣遇看的分明,問:「來問筆錄?」
「嗯。」
「你還覺得她和劫匪有關?」
羅嘉瑞定了定神,眼神鄭重,「不是覺得,是肯定。」
蔣遇擰起眉頭,羅嘉瑞看出他要反駁的意思,抬手攔下,「這事兒咱倆公私分明,你相信朋友,我相信證據。」
羅嘉瑞說的沒錯,蔣遇也尊重他的做法。拍拍他手臂,「問完去我那坐會兒。」
羅嘉瑞說:「不了,問完得趕緊回局裡。」
之後,羅嘉瑞向蔣遇了解下秦羽可的情況,便朝1212病房走,蔣遇則去手術室。
沒等人進來,秦羽可聽出是羅嘉瑞來了。
她不吃驚,眼睛一旦復明,需要她去指認嫌疑人。
「可以看見了。」
羅嘉瑞的話不是問句,是肯定,顯然已經了解過她的情況了。
秦羽可回:「很模糊。」
「能看見嗎?」羅嘉瑞在她面前比劃三根手指。
「我看到的是光和影。」
羅嘉瑞收回手,「我挺期待你復明的。」
「……」秦羽可笑,笑的有點耐人尋味。
羅嘉瑞看下時間,「可以開始嗎?」
「難道沒開始?」秦羽可態度始終不卑不亢的。
羅嘉瑞拿筆記錄,「還是上次的問題,看到發生爆炸案的第一時間,你為什麼沒去按報警鈴。」
秦羽可說:「一樓大廳的報警器已經響了,我為什麼還要再去按,門口倒著受傷的同事,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流血不管?」
羅嘉瑞早有準備,「報警器並未觸發轄區派出所的預警系統。」
「不可能。」秦羽可說,「報警系統是直連到派出所的。」
「銀行的系統提前被人動手腳了。」
「……」秦羽可一怔,「所以呢?」
「我話說的很明白了。」
「你懷疑我?」
「不是懷疑,是你現在的疑點太多,已經被列為重點對象。」
秦羽可突的頭疼,她用手撫了撫額,「……警報系統我們接觸不到。」
「沒人動手腳,報警系統自動失靈?」
他的口氣明顯不信,秦羽可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跟你解釋什麼都沒用,你不相信我。」
羅嘉瑞沉默,沉默即默認。
兩人誰也不說話,須臾後,秦羽可說:「真不是我,我沒去過安全中心,系統也不是我動的手腳。」
「你當然不會親自去,」
一句話點透局面,她現在不光是被懷疑的對象,還變成重要的策劃者、指揮者。
思及此,秦羽可笑了,笑得很淡,但自嘲的意味明顯。「羅警官,你太看得起我了。」
「這不是我看的問題,是事實真相。」
秦羽可閉下眼,捏了捏眉心,「怎麼能證明我清白?」
羅嘉瑞從警校畢業就在刑警,這麼多年跟各種類型的罪犯打交道,什麼窮凶極惡,奸詐狡猾的都見過,根據他的判斷,秦羽可的心裡防線已經突破。
他適時引導,「你可以配合我們抓獲其他在逃犯,把巨款追回,法官也會考慮你主動配合的情節,在量刑上有所考慮。」
「……」看看,都將她認定為罪犯了。
秦羽可垂下眼,「你打算誘供嗎?」
羅嘉瑞將筆收了,黑沉的眸子看著人,說:「你打算頑抗到底?」
「我頭疼了羅警官,我想休息。」秦羽可靠向床頭,閉目休息。
從病房出來,羅嘉瑞舌尖頂下腮,回頭看眼緊閉的房門。拿出手機邊走邊撥號碼……
下午三點,蔣遇從手術室出來,換完衣服,奔著值班室走。
不經意眼,走廊深處站著個人,靠著秦羽可病房的牆壁,那份精氣神,不像普通人。
他走過去,與其對視眼,想起這人是羅嘉瑞的同事。
工作上的問題,蔣遇尊重他,羅嘉瑞這麼做,也側面保護秦羽可,他越過人,走進病房。
「今天怎麼樣?」蔣遇繞過床尾。
秦羽可看到模糊的一團黑影過來,回:「還是老樣子。」
蔣遇給她簡單的檢查下,「沒什麼問題,多閉目休息。」又看看她腦後的傷口,「手術創面恢復的也很好。」
秦羽可翻個身,「謝謝。」
蔣遇剛做完手術,有點累,搬過凳子坐在她對面。
秦羽可問:「不忙了?」
「嗯,剛做完手術,歇會兒。」
「你要喝水嗎?」秦羽可要去拿水,蔣遇扶住她,「不用,陪我坐會兒。」
秦羽可把手抽回他手心,坐在床邊。
倆人面對面。
「早上羅嘉,」蔣遇改口,「羅警官來過?」
「嗯。」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蔣遇從進門就發現了。
「是嘛?」秦羽可想撩下頭髮,每次下意識的動作後,都尷尬的停在半空。
他看著她把手放在腿上,聽秦羽可說:「他懷疑我是劫匪,更準確的說,懷疑我是策劃者。」
蔣遇溫聲的問句:「你是嗎?」
秦羽可眼波微動,她抬起眼,尋著面前的那團模糊,「你呢?」
你相信我嗎?
蔣遇說:「我想聽你說一次。」
秦羽可交握的雙手在膝上換個手勢攥緊。
「我不是。」
他說:「好,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