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是羅剎，是夜叉

  許鹿婉端坐在朱管事那張鋪著虎皮的椅子上，忍了又忍，最後還是讓小滿把虎皮撤走了。

  什麼毛病，氣溫都變高了，屁股底下還墊這個，不嫌熱得慌。

  

  朱管事一眾人整整齊齊跪在堂下，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鵪鶉，安靜沉默。

  許鹿婉掃了一眼，整個莊子男女老少加起來差不多200餘人，最胖最肥的就是朱管事，其次是他的那些囉囉，剩下的人一個個面黃肌瘦，風吹就能倒一樣。

  「說說吧，怎麼回事？」

  朱管事思忖著八百年見不到一次的恭王妃怎麼突然出現了，頭頂上的主子語氣慵懶，讓人回話。

  「王妃有所不知，這小雀兒是莊戶趙三郎的女兒，屬下可不是強搶民女啊，是趙三郎欠了屬下的銀子，快兩年了，息錢都沒還上，屬下也是按照契約，還不上用他女兒抵債。」朱管事諂媚的笑著，「文書就在屬下臥房匣子裡放著，按了手印兒的。」

  趙三郎跪在地上，皮包骨的手臂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事情根本不是朱管事說的那樣，可他們也知道恭王妃是不會管他們這群下人的，她蠻橫囂張的事跡誰不知道啊，高高在上的王妃，怎麼會有耐心去聽他們的冤屈。

  朱管事也是這麼想的，這個莊子在他手上好多年了，沒人管的，無論上面的主子是誰，從來沒人來問過一句，每個月交上一點點東西和銀兩就能糊弄過去，其餘的都落在自己口袋。

  莊子農戶都是簽的賣身契，文書全部在他手裡，任憑他蹉跎，沒人敢反抗。

  至於恭王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莊子上，朱管事偷瞄著這位年輕貌美的主子，猜測應該是好奇。

  他舔了下嘴唇，這臉蛋，這身段，真是美啊，可惜嫁了個殘廢。

  許鹿婉勾唇冷笑了一下，「我是說，你怎麼會住在我的房子裡，鳩占鵲巢？」

  朱管事以頭搶地，誠惶誠恐，「屬下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只是、只是屋子常年不住人，壞的快，屬下都是全心全意為王妃著想，絕無半點冒犯之意！」

  「過來。」許鹿婉勾了下手指。

  朱管事大氣不敢出，準備起身靠近。

  「我讓你站起來了嗎？」許鹿婉睥睨他，絕艷的桃花眼全是寒霜，「爬過來！」

  此刻，嬌艷的美人不美了，是羅剎，是夜叉。

  做了好多年的土地主，在地上爬著走這樣屈辱的事情，只有他讓別人做，自己則是發號施令的那一位。

  再不情願，朱管事也只能咬著牙爬到許鹿婉腳邊，低聲下氣的勸道：「王妃莫要因為屬下生氣，不值當，不值當的。」

  許鹿婉邪邪一笑，鑲著南珠的繡花鞋踩在朱管事的手背上，碾了兩下。

  「你是不是覺得我看上去，像個傻子，仍由你糊弄？」

  少女的腳勁不大，說的話卻要人命，朱管事汗如雨下，誠惶誠恐道：「王妃饒命，屬下斷不可能會這般想。」

  許鹿婉倏地抬腳，將朱管事踹倒在一旁，對那群一直埋頭沉默的莊戶百姓道：「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說說朱管事平日裡都做了些什麼壞事。」

  恭王妃這話是什麼意思？

  被欺壓已久的莊戶悄悄交換眼神，誰也不敢第一個開口。

  雖說朱管事確實沒幹過幾件人事，但他們的賣身契在他手裡啊，誰知道恭王妃是不是一時興起管一管，過後以前怎樣還是怎樣，那現在開口說話的人，肯定要被朱管事打死的。

  許鹿婉等了一會兒，遲遲沒人說話。

  「既然你們不願意開口，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許鹿婉半垂眼眸，掩住失望，朱管事則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群人還算識相。

  許鹿婉自詡不是什麼大聖人，也沒有聖母心，只是恰好來到莊子看見了，這朱管事指不定打著她的名號做壞事，她想名正言順的處理他，這群被欺壓的人半點為自己伸冤的念頭都沒有，讓人心寒。

  頓時，許鹿婉覺得很寡味，站起身往外走。

  就當她徹底放棄的時候，一個半大的小姑娘驀地起身，大聲道：「王妃您別走！朱管事他做了好多好多壞事，半天都說不完！」

  「小雀兒！」趙三郎慘白一張臉，拽著女兒的手讓她別說話了。

  「爹，不說肯定落不著好，我看王妃慈眉善目，一臉正氣，不會是個偏幫壞人的人。」

  眾人：……慈眉善目，一臉正氣？剛才恭王妃對著朱管事又踩又踹的，你是選擇性失明嗎？

  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人願意站起來說話。

  許鹿婉擰過半邊身子，笑得特別溫婉：「很好，對於你這種勇敢的人，我會給予你特殊的獎勵。」

  小雀兒把朱管事跟她家的事從頭到尾說了個遍，一開始還有點畏手畏腳，後來說順了，膽子放開了不少。

  「王妃，朱管事瞪我！」小雀兒指著跪在一邊的朱管事告狀。

  朱管事連忙收起自己陰毒的眼神，十分難受的跪在地上，「王妃，您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啊！」

  「那你叫人打死我爹的事呢！」人群里突然鑽出一個瘦骨嶙峋的漢子，憤憤不平的怒吼，「朱昌明，你還我爹的命來！」

  「就是！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個閨女，稍微有點姿色的，都被這個禽獸強行拉走了！」

  「每天不給飯吃，生病了不給銀子看大夫，這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王妃，您行行好，把他抓起來送到官府吧！」

  「王妃，求您了。」

  ……

  許鹿婉掃過他們的臉龐，用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很好，早這樣不就完事了嘛。」她踢了腳朱管事，「你都聽見了吧，你做下的這些好事。」

  朱管事一直低著頭，被踢了也只是晃了下身子，許鹿婉得不到回應有點氣惱，用鞋尖去戳他的手臂。

  「喂，我跟你說話呢。」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冒犯了！」朱管事猛地從站起身，吆喝著自己的手下，「你以為她只把我一個人送官府麼，你們有一個沒一個都得一起下大牢，還等什麼，跟我一起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