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讓世界震動的春晚（下）

  從出生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世界似乎和別人不太一樣。

  仿佛……

  失去了什麼東西。

  等到後來真正記事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的世界缺少什麼東西。

  他們把這種東西叫做聲音。

  從小，別人都在開口說話，都在相互用各種言語交流著，而她卻只能默默而又茫然地看著他們，她腦海中總會想到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他們張開口到底在說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聽不到？

  我學著他們長開口，學著他們想說什麼，但是，為什麼我甚至連自己在說什麼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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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我跟他們不太一樣？

  我到底是……

  怎麼了？

  她開始茫然地問著自己，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後，沒有人能回答她什麼東西，她能夠面對的只是一些異樣的，仿佛在看新奇動物的眼光，除此以外，還有一些不像是善意的古怪笑容。

  在這種笑容之下……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了。

  她努力著努力地露著善意的笑容跟孩子們呆在一起，而孩子們的眼神卻是至始至終都是古怪，除了古怪以外，那種看稀奇怪物的眼神更加強烈了……

  他們開始學著她的模樣，開始咿呀咿呀地說話，開始捧腹地學著她焦急到流淚的窘態……

  她善意的笑容逐漸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難受感。

  她是犯錯了。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己只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說不出他們的聲音而已。

  這是錯嗎？

  一股名為自卑的情緒，在她的心中洶湧而出，隨後她被滿臉愁容的父母送到了一所特殊學校裡面，而那些特殊學校裡面到處都是跟她一樣的孩子……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才有一絲溫暖，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被拋棄的人。

  至少，她還有朋友。

  隨著年齡逐漸長大，看著身邊的同學們一個個或是中途輟學，或是半路因為父母不願意的原因而離開學校以後，她開始意識到，原來他們是一群被拋棄的人，一群在大部分父母眼裡只要在這個社會裡能活下去就好了。

  華夏對待他們的各方面福利也好，能夠為他們提供相應的工作，也能給他們一口飯吃，隨著他們逐漸長大，對他們的歧視越來越少，同情也越來越多……

  這一切都是好的。

  但是……

  總之缺少點什麼。

  他們雖然聽不到聲音，可是，他們也是人不是嗎？

  他們會自卑，同樣，他們也有驕傲。

  也想……

  證明自己。

  ………………………………

  當燈光落下，絢爛而又耀目。

  這是一個讓世界矚目的舞台。

  而他們……

  則是這個舞台的主角。

  開場的主角！

  朱曉丹靜靜地順著燈光，按照老師教給她的節奏感開始一點點地舞動著身體。

  她聽不到聲音，但是，她能感受到後面同伴的溫度以及後面的呼吸，除此以外，還能看得到燈光，以及比任何人更加敏銳的感覺……

  她知道，他們是不孤獨的。

  舞台的角落裡，有四個老師正在用手勢教著他們的動作。

  同時，她能感受到不遠處的陳聯剛，陳老師。

  他就呆在暗處默默地看著他們。

  時不時地為他們鼓掌而喝彩。

  朱曉丹知道，雖然他們的陳老師才華有限，編的舞很一般，有時候他們一場舞蹈下來，下面的觀眾都沒多少掌聲，但為了給他們這麼一個機會，一直聯繫著所有能聯繫的資源，一直儘自己最大的力量讓他們有一個登台的計劃會。

  陳老師從來都不會打他們是「特殊群體」舞者的名號來博取同情，從來都是和正常人一起站在舞台上表演。

  陳老師覺得這是對他們努力的一種褻瀆。

  而他們每一個人心中也是這麼覺得的。

  這些年，他們上過大大小小的舞台，但是，在面對春晚這樣的大舞台的時候，他們一直都是失敗……

  每年嘗試著各種努力，每年都是各種失敗。

  執導春晚的導演基本上都是以保守為主，都怕他們這些特殊群體會怎麼樣，而且他們的舞蹈也實在是太一般，真的沒有競爭力……

  但是陳老師並沒有放棄，而是一直努力給他們創造這麼一個機會，一直努力在帶著他們，一直失敗卻一直屢敗屢戰。

  直到……

  遇到了陸遠！

  舞台上，當燈光再次一轉換，背景再次稍稍變了一下以後，朱曉丹看到了黑暗處的手勢以後，她的身後再次張出了萬千手臂……

  搖曳的手臂，搖曳的燈光！

  以及……

  那充滿自信的，十年磨一劍，從來都不肯放棄，也不曾放棄的善良笑容！

  ………………………………

  「天啊，這！」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這個舞蹈也實在是太恐怖了吧，今年的春晚要超神了嗎？」

  「這……」

  「天啊，二狗子這也太厲害了吧，他怎麼能想出如此驚人的舞蹈？這豈不是要上天？」

  「二狗子早就上天了好嗎？」

  「……」

  「……」

  「遠程」直播平台上刷爆了各種各樣的彈幕。

  當，再度張開手臂，數不清的動作和模樣逐漸在舞台前顫抖的時候，所有人的心臟忍不住地顫了顫，竟有一絲無法形容的窒息感。

  網友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讓人心顫卻沒有加任何特效的舞蹈。

  特別是站在第一位的女孩子！

  對！

  那個女孩子舞姿優美，善良之中又帶著神聖不可侵犯，同時又像一個靈動翩翩的精靈一樣站在舞台中央，仿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璀璨，一切燈光在觸碰到她以後，都開始黯然失色。

  猶如……

  真正的千手觀音降臨人間，美輪美奐之中卻又直撞靈魂。

  網友們完全沒辦法移開眼睛……

  他們已經完全沉迷在這段《千手觀音》的舞蹈之中無法自拔……

  …………………………

  「太不可思議了！」

  「這……」

  春晚副導演，冤大頭李明瑞震撼地看著這一幕。

  雖然，在排練的最後階段的時候，他已經看過了，但是在一次看，他仍舊有一種觸目驚心，發自靈魂深處的震撼感。

  他們……

  是聾啞人！

  而他，已經拒絕了他們兩屆春晚了。

  第三屆的時候，他甚至也希望陸遠還是穩一點好，不要把春晚搞砸了。

  但是……

  完全沒有，反而把這個舞蹈給帶到了一個全新的，讓李明瑞畢生還是第一次看到的視覺震撼。

  能讓一幫聾啞人創造出如此直擊內心深處的舞蹈，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為不容易的事情。

  他完全能明白他們背後所付出的巨大努力。

  他突然心中產生了一絲的慚愧感。

  是啊，為自己的小心，為自己的保守而覺得慚愧。

  …………………………

  燈光變換，璀璨耀目。

  舞台下，掌聲全部響了起來。

  猶如排山倒海一樣非常熱烈，不管是直播前的觀眾們還是現場的觀眾們。

  雖然，朱曉丹他們的世界依舊是安靜，依舊是沒有任何聲音的，但是朱曉丹看到了鼓掌，看到了最近地方那些人吃驚的表情，同時也看到了數不清的讚賞與無聲的激烈喝彩聲。

  在這個大舞台上，世界矚目的大舞台上，她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他們聚攏，感受到彼此的溫度，他們散開，在鏡頭下展現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所創造的奇蹟……

  掌聲越發地精彩。

  一切，都是美好的！

  不過，美好往往也是短暫的。

  當最後的動作落幕以後，朱曉丹依舊保持著形象，然後緩緩地收尾，他們再一次收在了一起，再一次張開了那令人震撼人心的手掌。

  然後……

  燈光逐漸暗淡了下來，這一陣暗淡以後，所有人的內心深處都感受到了一股遺憾。

  掌聲前所未有的雷動。

  當看到朱曉丹等人有序地離開舞台以後，陳聯剛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抑制不住地流出了激動的眼淚。

  毫無疑問。

  他們是成功的，巨大成功！

  他們證明了自己。

  陳聯剛喉嚨酸酸的，覺得一切努力都是有結果的……

  ………………………………

  春晚正式開始了！

  在《千手觀音》結束，當主持人走出舞台，用非常激動而又祥和的聲音祝福著電視機前的所有同胞和所有海外友人的時候，春晚的收視率很恐怖地到達了六十八！

  而且……

  依舊在上漲。

  工作人員們心中盯著這個令人發瘋的數據。

  他們感覺到窒息。

  而後台，陸遠卻並沒有沉湎於這個數據當中，而是被朱曉丹為首的所有舞蹈家們圍著。

  他們在台上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恬靜，都是笑容，但是來到幕後以後，所有人都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他們全部對著陸遠打了一個「感謝」的手勢，同時所有人都一起整整齊齊地給陸遠鞠了一躬，朱曉丹更是緊緊地給了陸遠一個擁抱。

  陸遠給他們這個舞台，給他們這麼一個機會。

  他們對陸遠的感激，深入靈魂。

  陸遠感覺暖暖的。

  能為他們做點東西真好……

  ………………………………

  「我認識她，她的名字叫朱曉丹，曾經跟我們住在同一個小區！」

  「兩歲的時候，她就失聰了！」

  「她是聾啞人！」

  「不對，他們全部都是聾啞人！」

  「……」

  《千手觀音》結束以後，熱潮洶湧，數不清的帖子在各大媒體裡沸騰著掀起了巨大而又恐怖的熱度。

  但是……

  一個帖子卻是突然出現在網絡上。

  領舞者身份被扒了！

  起初人們根本不相信這種扯淡的帖子，但是當那位發帖者提供了一系列證據以後，所有人愣了！

  所有人大吃一驚！

  等等！

  這些人竟然……

  全部都是聾啞人？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