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胡鬧

  此刻已是黎明，晨光熹微，周邊還有幾處火團還在熊熊燃燒，地上屍骨如山，被斬斷的刀劍滿地都是，鋒刃上未乾的血跡正一滴滴洇進深色的泥土裡，空氣里瀰漫著作嘔的血腥。

  

  饒是職業殺手的鳳琉璃看了，也是一片觸目驚心，小心臟都有些遭受不住。

  她越往前走，看到的景象就越是慘烈，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到處散落的頭盔與斷刃，無數無息橫臥的屍身，偶爾一聲戰馬的哀鳴……

  卻不見一個活人的影子。

  墨楚淵……

  鳳琉璃在心裡呼喊著，緊張感越來越強烈，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感到透不過氣來，漸漸生出一種窒息感。

  在這樣的氣氛下，她沒來由的想到一個最壞的打算。

  不可能，墨楚淵不可能會出事！

  鳳琉璃否決自己的想法。

  緊接著，她便再也不顧腳上的疼痛，跑了起來。

  鳳琉璃焦急的左顧右盼，微冷的晨風吹起她的髮絲和衣袂，疼痛一一點點的侵蝕，她都默默的咬牙忍受。

  驀然，她止住了腳步，不安而暗淡的眸色在看到不遠處的墨楚淵時忽然像是點了光亮。

  向來束髮都是一絲不苟的墨楚淵此刻髮絲凌亂，俊朗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胳膊和胸腹部明顯又多了兩處傷口，滲出新鮮的血跡來，連身上的黑衣都已經破爛不堪，可是顏色似乎加深了。

  雖然是戰損的模樣，卻絲毫不減他的姿容。

  墨楚淵挺拔的身姿，就像是一尊守護神，堅不可摧，所向披靡的保護著他的后土。

  鳳琉璃微喘著氣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子的墨楚淵，她只感覺到自己的眼眶發熱，在心中感慨：原來墨楚淵並不是神，原來他也是會受傷啊……

  墨楚淵滿是殺意的墨色眼眸在見到鳳琉璃後，瞬間如潮水般褪去，連身上凜冽的氣息也是漸漸收起。

  他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急促，其實他並不想鳳琉璃看到這樣子的自己。

  成帝王事業者，骨子裡流淌著冷酷無情的血。

  他的權利建立在背叛猜疑和鬥爭之中，他的每一步，踩的都是鮮血和屍骨搭成的階梯之上。

  所以世人說他是暴虐的君王，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君，就連他身上的氣息都是陰冷懾血。

  墨楚淵眼含憂色，看著遲遲未敢上前的鳳琉璃，心情像是掉進了冰窖，暗道：孤不怕任何人見到這樣子的孤，孤只怕你見了會和那些百姓、朝臣一般厭惡孤雙手沾滿的腥血……

  鳳琉璃不自由的捂上自己的心口。

  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生長出來了一樣……

  二人各懷著心思，待在原地，誰也沒邁出一步，都只是愣愣的看著對方。

  頃刻，鳳琉璃的臉上忽然漾起令人目眩的笑意，比起苦苦追求此刻的內心，她更想去擁抱眼前這個讓她牽腸掛肚一晚上的墨楚淵。

  她拉起自己的裙擺，開始奮不顧身的奔向墨楚淵。

  墨楚淵的瞳孔頓時微縮了一下，整個人好似被霹靂擊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見鳳琉璃跑來的姿勢跌跌撞撞，才猛然想起她腳上還有傷。

  當即身子比腦子反應快，同樣強忍著身上的傷，快步的沖向鳳琉璃。

  他張開雙臂，接住了將他撞個滿懷的鳳琉璃。

  只是鳳琉璃衝過來的力道讓他的傷口疼得悶哼一聲，墨楚淵卻甘之如飴。

  「太好了，你沒死！」鳳琉璃一頭扎進他的胸膛，絲毫不嫌棄墨楚淵身上的血腥味，感嘆著自己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胡鬧！」

  鳳琉璃本以為墨楚淵會臭屁的來一句「孤怎麼可能會死」，卻不料他的第一句是責備。

  「這裡是戰場，你身上有傷，誰允許你來的！」墨楚淵喝道，眼眸里卻是一片柔情。

  鳳琉璃不滿的抬起頭，直言道：「我想來，誰也攔不住！」

  墨楚淵喉中一堵，看著鳳琉璃倔強的小臉此刻被凍得發白，倒也不再忍心責怪，語氣一軟，「風這般冷，你不該出來的。」

  「我說了，我會陪著你的。」

  鳳琉璃清亮的聲音迴響在墨楚淵的耳畔，引得他發出低沉又迷人的笑聲。

  鳳琉璃抿緊了唇，只覺得他這一笑，笑到了自己的心坎。

  「你笑什麼……」但她還是故作不開心的嘟囔。

  「害怕嗎？」墨楚淵聲音一沉，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身邊的一片枯骨崢嶸。

  鳳琉璃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又看回了墨楚淵，發現他的神色上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慟。

  墨楚淵？

  她有些驚詫。

  「這次是孤輕敵了。」墨楚淵眼眸深邃的望著遠處，語氣中是難掩的悲傷，「鎮北侯假借孤的手除了徐志正，吞噬了護國將軍的兵力，再結合他自己的兵馬，裡應外合。這次孤的人受到了重創。」

  鳳琉璃微微一愣，沒想到墨楚淵會向自己敞開內心到這種程度，居然當著自己的面表現出自己消極的一面。

  「孤還是皇子時，他們就跟著孤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他們對孤比朝中的大臣不知衷心多少倍。沒想到這次居然損失這麼多弟兄……」

  鳳琉璃靜靜的聽著，心裡也跟著難受。

  她之前就不理解為什麼朝中的大臣、京中的百姓把墨楚淵的名聲說得那麼差，個個傳著「暴君」的說法。

  如今她卻看到了墨楚淵身上看到了鐵漢柔情，一時間為他打抱不平。

  不過，鳳琉璃也很快想到了一點。

  墨楚淵的名聲不好，怕也是這些謀臣故意撒播出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名正言順的把墨楚淵從龍椅上拉下。

  真是從一開始就是陰險啊！

  鳳琉璃正要大罵出口，卻感到身上一陣重力壓下。

  「墨楚淵？」她慌忙的將人扶住，奈何她支撐不住墨楚淵的重量，二人竟雙雙倒地。

  鳳琉璃焦急的一探鼻息，發現他是身上的傷勢過重，一時失血才暈厥過去。

  「快來人啊！」鳳琉璃朝四周喊去，「君上暈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