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二叔的勸誡

  鍾老夫人勉力笑了笑，方才說了會兒子話，連呼吸都有些吃力了，再勉強不得，終是無力的嘆了口氣，「罷了，晚晚先回去吧，以後莫要再說氣祖母的話了，祖母還等著看你穿嫁衣。」

  她說完擺了擺手，似乎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剛闔上眼又沉沉的睡過去，輕而弱的呼吸聲綿綿的傳出來。

  融安堂里又陷入了沉靜。

  「小小姐，老夫人累了，老奴送送小姐吧。」安嬤嬤替老夫人掖好被角，才輕輕柔柔的對鍾明晚道。

  「不用麻煩嬤嬤了。」

  安嬤嬤笑著搖搖頭，還是將她送了出去，直到繞過屏風才開口。

  「老夫人這邊有老奴照看著，小小姐放心就好。」

  鍾明晚點頭，「辛苦嬤嬤了，祖母的病，等母親回來，好生調理一番或許還有轉機。」

  「但願如此吧。」

  

  近兩年，進鍾家給老夫人診過病的大夫不在少數，就連宮中的太醫也被托關係請過來，可大抵都是那幾句斷言：老人家年歲已高，時日不多了，好好將養著，或許能挺一兩年。

  安嬤嬤嘆道，「小小姐近些日子過得不容易，老奴也看在眼裡，可是融安堂這邊離不開人，老奴心裡著急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好在大夫人和幾位公子馬上就要回來了。小小姐沒事不用往融安堂這邊跑，好生在院子裡休養，遇見什麼繞不開的事兒，等到夫人和公子們回來再做決斷吧，」

  安嬤嬤意有所指，雖然沒有直言，但鍾明晚直覺嬤嬤言中所指是她當街行刺的案子，她明白，這幾句話是安嬤嬤在有意提點她，不要讓別人干涉她的決定，至於這『別人』，十有八九指的二房夫婦。

  鍾明晚心思一動，眸中似有感激，誠然的點點頭。

  在記憶里，鍾老夫人自幼寵愛這個最小的孫女兒，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安嬤嬤是鍾老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自幼看著鍾明晚長大，也早已將她當做親孫女般疼愛了。

  「我明白了，安嬤嬤回吧。」

  從融安堂出來，鍾明晚繞過月洞門，看到二叔鍾天潤正在矮牆下躊躇，瞧見她出來，幾步踱過來就要說什麼，想必方才就沒離開，一直這兒等她。

  鍾明晚挑了下眉，隨意問道，「咦？二叔怎麼還沒走？」

  鍾天潤順口扯了個理由，「哦哦，剛才落了些東西，又折返回來取了。」

  「那二叔請便。」鍾明晚不甚在意的點點頭，繞過他繼續往回走。

  鍾天潤哪裡會由得她離開，幾步跟了上去，端起長輩的架子，淡笑的問道，「晚兒剛從你祖母那出來啊？和祖母敘起什麼話敘了這麼久？」

  「祖母念起一些兒時的事，便議論起來。」鍾明晚避重就輕，停下腳步問，「二叔想說什麼嘛，若有話直說便是了。」

  鍾天潤道，「二叔的確有點事想找你談談。」

  鍾明晚笑了笑，「二叔要說的是大理寺的案子嗎？」

  「這……」被戳中心事的鐘天潤倒有點不自然了，輕咳一聲道，「確實與這件事有關。」

  「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鍾天潤看出侄女對自己有防備，也沒有再勸，「晚兒，你可能不知道，你遇刺這件事鬧得有些大了，二叔知道你心裡有委屈，可這裡面牽扯太多朝堂的事，二叔跟你也說不清，可也不忍心讓你名節受損，所以想著這案子是不是咱們到大理寺提一下，讓……」

  「讓大理寺暫停審查嗎？」鍾明晚接過他的話。

  「這……也不是說暫停審案，就是咱們要表明態度……」鍾天潤輕咳道。

  鍾明晚冷冷一笑，「二叔真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大理寺的人，如何能干擾官府辦案？」

  「你是受害人，只要你說既往不咎，想必大理寺也不想攤這趟渾水。」

  鍾明晚眨了眨眼，「二叔，我不明白，咱們為何要既往不咎？」

  鍾天潤抿的唇，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怎麼說他也是在官路上混的人，早就聽說這案子涉及重大，居然牽扯到太師府和裴家，那這背後布局的人，無論是誰他更惹不起了。

  對方斗得你死我活，作為棋子的鐘家對他們來說只是螻蟻和墊腳石，能得了什麼好處！

  唯有眼下急流勇退，想辦法將案子撤回來，才有可能討得一方的好，讓太師府和裴家知他鍾府一個人情。

  可是這些跟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也說不明白。

  鍾天潤為此煩惱，「晚兒，這其中利害關係，二叔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明白，但你要知道，二叔都是為了你好。」

  「二叔確定是為了我好？」鍾明晚輕聲笑了笑，當真不明白自己這二叔是怎麼做到這官位，還沒有被整死的。

  「鍾府嫡女當街遇刺都能既往不咎，鍾府日後如果以這種態度示人，那往後是不是任何人都能往咱們鍾家人腦袋上踩一腳了？」

  鍾明晚笑意微涼，目光也咄咄逼人。

  鍾天潤難得有些緊張，卻還是咬定觀點，不想在一個小丫頭面前露怯，面孔也板著三分。

  「這和這些有什麼關係！你年紀小，許多道理不懂，自是想不到這麼周全，二叔也不怪你，可如此說就過分了，二叔難道不想咱們鍾家好嗎！」

  鍾明晚目光輕飄飄的，「二叔究竟是為了鍾家好還是為了自己的官途，您自己心裡不是清楚麼？為了自己仕途，不惜犧牲自己侄女的尊嚴，讓咱們鍾府的門楣跌入塵埃，那這代價似乎有點大了！」

  「你胡說什麼！」鍾天潤終於惱羞成怒。

  他回來這幾日一直聽說自家侄女從落水以後性子有些變化，但平日在府邸里遇見，也沒察覺到她變在哪裡，今日確實感覺到不同了。

  軟的不行那只能是來硬的！

  鍾天潤瞪了瞪眼，從溫言軟語變成了恐嚇，「即便你父母不在府上，這鐘家也輪不著你一個小姑娘來做主，明日你就跟我去大理寺，找寺卿大人說清楚，直接把狀子撤回來，免得別人說我們鍾家姑娘沒有容人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