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燈塔和船

  「我坐副駕駛。」姜塔摸摸鼻子，避開文玥吃人的目光，火速縮進了副駕駛。

  夭壽了，她還以為文玥已經死了。

  誰知道今天懶洋洋地睡到日上三竿，跑來這邊等車的時候發現渾身是血的文玥殺氣騰騰地在等她？

  司機遲疑地說：「您需要藥品嗎？」

  他問的顯然是后座的文玥。

  文玥把頭髮都綁到了後面，白種人的皮膚此時被密密麻麻的血痕遮蓋，臉上稍微好一些，估計是費勁護了，否則就徹底和那些女喪屍的模樣同化了。

  她冷冷地說：「止痛藥和消炎藥有嗎？」

  司機忙倒騰了下基地配的藥箱：「有，你自己找著用吧。」

  

  「這是礦泉水。」

  姜塔弱弱地說：「開車吧哥們兒。」

  她半點也不想跟這個后座的女喪屍呆在同一個空間。

  好怕文玥跟她拼命啊。

  司機明顯是羅切斯爾德家族的人，眼神一直在瞅后座文玥的上藥情況，頗有些惶恐。

  文玥從始至終沒跟姜塔說一句話。

  這倒是讓姜塔鬆了一口氣。

  到了基地後，接文玥的人是幾名穿著黑衣的執事。

  「小姐？快給小姐包紮！」

  「您不可以再走動了，傷口已經開裂了！大小姐！」

  正偷偷溜走的姜塔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石頭的滾動聲。

  她的身旁滾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現在我知道了。」

  是文玥的聲音：「我們不是一路人。」

  姜塔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場面有點說不出來的熟悉。

  她回頭看。

  文玥疲憊地坐在由幾個下屬抬著的改裝擔架上，修長的手指蜷曲在下巴處，即使是這種狼狽的場面仍維持著貴族的優雅。

  她偏頭用英文罵了囉嗦的執事，高傲又挑剔。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石頭，傷……

  姜塔瞪大眼睛，盯著文玥一群人離開的背影低語：「羅芸玥？」

  日，她居然是那個瘦不溜秋的羅芸玥？

  羅芸玥跟這個又高又傲慢的大小姐竟然是一個人？

  姜塔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是魔幻。

  難怪明明他們和文玥有著那樣的仇恨，文玥對她的態度仍舊包容到讓人難以置信。

  原來她是那個羅芸玥。

  孤僻的羅芸玥，形單影隻的羅芸玥，始終坐在角落裡的羅芸玥。

  因為私生女的名頭而被全班人孤立的羅芸玥。

  ……

  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姜塔大部分都時間都處於沒有任何朋友的狀態。

  另外的一小部分里，羅芸玥曾短暫的當過她的朋友。

  那是初三，姜塔和羅芸玥實際上沒什麼兩樣。

  都是一個人，都被孤立。

  只不過，沒人敢受了姜塔的拳頭後還說她的壞話，起碼不會明目張胆地說。

  而羅芸玥受到的孤立則帶有了欺凌的意味。

  「桌球拍沒帶來嗎？」體育老師問體委。

  體委是個女孩，她不好意思地說：「老師，裡面有很多老鼠，我去的時候太害怕了，就沒有拿。」

  這是體育老師的侄女，因此他只是走形式地批評了她幾句：「下次上課前讓其他同學去拿，不要影響上課。」

  體委老實地點頭：「對不起。」

  體育老師嚴肅地看著所有人：「有沒有同學自願去拿？其他同學繼續練習廣播操。」

  女孩子們竊竊私語老鼠有多可怕，男生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怕老鼠。

  就在姜塔不耐煩地想說自己去時，忽然有個班級里很活躍的男生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讓羅芸玥去唄，她沒說她害怕。」

  而常年梳著低馬尾的羅芸玥一言不發。

  班裡的人也全部一聲不吭，氣氛靜的可怕。

  圖省事的體育老師自然而然地說：「那就羅芸玥同學去吧。」

  連老師都不會問她的意見。

  於是羅芸玥就這樣冷著臉去了。

  「她那是什麼表情啊？好像我們逼她去的一樣，整天跟別人欠她錢一樣，不想去可以說啊。」

  一個女生做廣播操時吐槽道。

  她的朋友低聲說：「羅芸玥那個膚色，肯定是混血兒吧，她還是私生女，很有可能就是她媽跟老外搞出來的。」

  「好噁心。」

  「她穿的都是名牌，她媽不會跟領導也有關係吧？」

  「有可能。」

  學生時代的謠言往往裹挾著最惡毒的揣測，經過的人輕飄飄地添些無中生有的假話，便輕而易舉的使它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最終產生一場雪崩。

  羅芸玥拿石頭砸了那個說「她媽跟老外搞出來」的女生。

  她砸的毫不留情，眼神也十分冰冷：「醫藥費我付。」

  跟那個女生一起說的幾個女生驚慌失措，最先挑起話題的那個憤怒地說：「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

  羅芸玥聞言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我賠得起，打她又怎麼了？」

  她無視了呆愣的體育老師，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

  沒過一會兒，就有救護車來了。

  這節體育課是上不成了。

  風口浪尖的當事人卻平靜地對姜塔說：「我看到你要動手了。」

  彼時還是班級有名刺頭的姜塔嘁了聲：「就是覺得她嘴賤。」

  羅芸玥聽到她粗俗的用詞皺了皺眉：「下次別多管閒事。」

  「你管我？」姜塔翻了個白眼。

  她看誰不順眼就打誰罷了，才不是為了替羅芸玥出頭。

  羅芸玥下巴抬了抬：「我打人有人收拾爛攤子，你有嗎？」

  她傲慢地轉身離開了。

  姜塔沒忍住說了句：「靠，裝逼了不起啊！」

  但從那之後，她們之間的聯繫確實多了。

  姜塔打架受處分，她出錢幫姜塔銷了。

  而姜塔受處分，是因為有男生對羅芸玥開黃腔。

  一來二往，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她們仍舊各自過著被孤立的生活，各自呆在教室里的兩個角落，不會去搭話聊天。

  但偶然錯肩時交匯的目光，前後進出辦公室的身影，姜塔打架第二天桌子上出現的傷藥，羅芸玥生日時桌兜里的廉價禮物……仍舊錶明——

  她們的的確確是朋友。

  一如海上的燈塔和路過的船隻。

  再後來，羅芸玥家裡似乎出了什麼事。

  她無聲無息地在這個小城市裡消失了。

  從此姜塔又恢復了沒有朋友的狀態。

  直到很多年後，她被喪屍困在在那個烏煙瘴氣的服裝店裡，遇到了一個叫林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