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困獸

2024-06-02 04:20:10 作者: 我特別特別餓

  這是個白茫茫的世界。

  女孩漫步在其中,走了很久。

  一直到她走累了。

  走累了,就休息唄。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要緊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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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於是坐下。

  她稍稍帶有點困惑。

  這裡是哪兒啊?

  一片潔白的地方,恰如她的記憶。

  她不知道這裡是哪兒,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從何處來,又要往哪裡去。

  女孩的心中天然有關於人的概念,她約莫了解自己這麼一直不吃不喝,還沒有任何問題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這個世界好虛假。

  她苦惱地躺下——反正地上也沒有什麼灰塵嘛。

  手掌在眼前揮了揮,女孩懶散地閉上眼睛。

  這麼睡過去似乎也不錯。

  什麼也不用干,什麼也不用想,不用去恨,不用去——

  等等,恨?

  女孩睜開眼睛,眼底儘是茫然。

  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詞?

  這麼愣了好一會兒,女孩又閉上眼。

  算了,左右不記得了,那就不需要再惦念了。

  就這麼睡著吧。

  世界安靜,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直睡下去,一直睡,直到……

  她的腦海驀然蹦出來一個詞。

  死亡。

  那是她異常牴觸的詞。

  女孩煩悶地坐起身,雙手撐著地面,時不時撓撓頭。

  心底總有一種聲音說,不可以死亡。

  似乎和死亡相悖的某種東西格外珍貴。

  哎呀,躺這裡睡覺都不行。

  女孩覺得自己應該發發脾氣,可居然並沒有什麼做出什麼任性動作的欲望,唯一能看出來她心煩的就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算了,既然躺著睡覺不行的話,就走吧。

  女孩站好,清楚記得自己之前走的方向是剛剛躺下的頭朝向。

  於是她就沿這條路一直走。

  倒是不累,就是有點煩。

  無聊唄。

  一條什麼都沒有的路,任誰走都很煩啊。

  讓她很多時候都有種再次躺下睡覺的想法。

  不過,女孩終於看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顆黑色的果實。

  果實旁還有個牌子,上面寫著:

  「吃了它,你會獲得仇恨,獲得難以承受的痛苦,你會夜夜煎熬,你會如坐針氈。」

  女孩舔舔嘴唇。

  這樣一顆沒什麼好處的果子,誰會吃啊?

  不過她找不到這裡的其他東西,再把這個有點意思的東西丟在這裡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女孩把這顆果實放在身上。

  說來也奇怪,就在她把果實撿起來的那一刻,那個牌子就消失了。

  但是這個地方就很奇怪,有個消失的牌子也沒什麼。

  她以為在這之後會有其他的東西出現的。

  像這顆果子一樣。

  但是沒有。

  除了她以外的一切東西是一片全白。

  走的久了,她甚至開始懷疑剛剛的那顆果子是不是真實出現過的。

  女孩鬱悶地坐下來,看著手心的果子發愣。

  按那個牌子說的,這顆果子帶來的是苦痛,是不好的東西。

  怎麼會有人會主動接受痛苦?

  她仰頭髮呆。

  在不知道第幾個這樣閒的要死的時刻,女孩的手掌不自覺地縮了縮。

  她注意到了自己這個習慣。

  嗯,是不是從前自己經常手裡握著什麼東西?

  她低下頭,垂下眼眸。

  它帶來的是痛苦嗎?

  是苦難嗎?

  可痛苦與苦難,也建立在記憶之上吧。

  她可以選擇沉沉睡去。

  可她的潛意識抗拒這樣。

  她害怕痛苦。

  可她想試試看。

  女孩捧著這一顆果實,看了它很久,然後送入了口。

  無論是毒藥,還是其他的什麼。

  她決定試試。

  可這果子入口即化。

  之後眼前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變化。

  她的腦海里也沒有想像的那樣突然就冒出一堆記憶。

  好像被騙了。

  女孩木著臉想。

  她認命地站起身,像之前那樣往前方走。

  走吧,等真的累了,就試試換個方向。

  至於沉睡?

  她不願意那樣選擇。

  就這樣,她繼續行走。

  可這次真的不一樣了。

  比如說,女孩這次竟然看到了純白之外的顏色。

  她有些踟躕地駐足在那裡。

  那是一方奇怪又熟悉的土地。

  是濕潤的,是種了很多的植株的,是堆了很多東西的。

  不過好像也沒有其他人。

  女孩慢慢地走過去,好奇地查看這些。

  那些整齊的堆起來的東西看起來千奇百怪,她意外的熟悉,竟然能立即叫出來名字。

  比如衛生紙、牙刷牙膏、被褥……

  囤這麼多,是要開店嗎?

  這種感覺非常奇異,大腦像被觸發了一道道開關。

  女孩眨眨眼,看到一處零食堆,一些書,一堆瓜子,一堆卡帶和漫畫書。

  她若有所思地想。

  總覺得這堆東西是特地給誰的。

  這麼特殊的劃了出來。

  這裡還有一道小河,一顆長著幾顆紅色果實的樹。

  女孩想起那顆黑色果實,決定先不吃這幾顆紅色果實。

  先把這些東西看完吧。

  她走進了那幢小別墅。

  別墅的內部也讓她非常熟悉。

  桌椅的顏色,牆壁的圖案,地板的紋理……

  熟悉到好像是她一點點挑選的一樣。

  她躺在主臥的床上,卻絲毫沒有睡意。

  這裡,曾經的她絕對來過。

  她想知道從前的心變得愈發強烈。

  她合上眼睛。

  不久後女孩又坐起身。

  哎呀,差點又睡過去了。

  總覺得環境很適合沉睡。

  女孩似有若無地嘆口氣,走出了別墅,蹲在那條清澈的小河邊。

  她嘗了一口河水。

  清冽甘甜。

  她慢吞吞地用手舀水。

  水滑過手掌間,落下的那一刻,有什麼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那是一家三口。

  「森森呀,爸爸帶你去做過山車!」

  「你什麼時候給她起的小名?也不問問我,真是的。小霧,過來,不許挑食!」

  小女孩摟著爸爸的脖子,咯咯地笑,扮了個鬼臉:「不要媽媽!森森不吃燒麥!」

  諸如此類一家三口的記憶在她腦海里飛速滑過。

  女孩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眼前卻是那場血色的車禍,那場冷清的葬禮。

  她叫林霧。

  她的小名是爸爸起的,媽媽總說她挑食。

  怎麼就忘了呢?這些。

  林霧坐下,低頭看這條清澈的小河。

  不該忘的。

  即使痛苦,即使難熬,即使夜夜垂淚。

  她伸手舀起水。

  看水滴慢慢落下。

  這次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和一個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被追債的人推搡倒在地上,男孩被打的鼻青臉腫紅著眼查看母親的情況。

  她路過這裡。

  她記得這個男孩幫她搶回過被狗叼走的書包。

  小小的她冷淡地說:「以後來給我做保姆吧。」

  「為什麼?」

  「我有錢,你們為我工作。」

  小孩子是真的天真,她沒有考慮過引狼入室。

  但她的運氣還算不錯。

  從那以後她終於不再為家務發愁,也有人替死去的媽媽給她做飯,為她講睡前故事。

  只是那個婦女一直喊她大小姐。

  起初男孩還會叫她森森,可是有一次婦女聽到後,大發雷霆揍了他一頓。

  那次婦女下手非常重,面色鐵青,眼眶卻是紅的。

  「不准這麼叫大小姐!」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如果你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你就從這裡滾出去!」

  「聽到了嗎賀雋?」

  從那以後,賀雋就只喊她大小姐。

  婦女怕,怕自己的孩子有貪圖林家富貴的念頭。

  後來林霧長大了一點點,婦女得了絕症。

  為了確保自己死後,賀雋不會有不該有的念頭,她找到了金牌的菲傭機構照顧林霧,之後她帶著賀雋離開了那裡。

  林霧抿抿唇。

  吳嬸,賀雋哥哥。

  她竟然也忘了。

  細細回憶,那些個離開父母后夜不能寐的夜晚,是那個不認得多少字的女人費盡功夫地給她講故事。

  是那個賀雋哥哥教她騎自行車。

  他們一起生活了兩年。

  她竟然忘了。

  河水晶瑩剔透從她手指間落盡。

  林霧的睫毛撲閃。

  她忽然很想洗洗臉。

  女孩垂下首,面頰輕輕浸入水中。

  窒息的感覺籠罩在面部。

  她在水中睜開眼睛。

  眼前,是災禍,是喪屍,是天災。

  是她漫長的苦難。

  她看到了實驗台,看到了戴著眼鏡有潔癖的男人。

  江誠。

  這個名字瞬間冒了出來。

  死寂血色的回憶走馬觀花似的在她眼前播放。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幾乎喘不來氣的時候。

  林霧猛的從水中起身。

  她的胸口猛烈的起伏著。

  這才是恨。

  記憶中的疼痛一瞬間蔓延到全身,又如潮水般消退。

  所以說,那顆果實指的是這些。

  林霧站起來有些困難。

  甚至有些踉蹌。

  是啊。

  僅僅是想起,這種熊熊燃燒的恨意火焰就要把她整個人焚燒殆盡。

  她死了,死在那場爆炸之下。

  恍惚間,林霧躺在了河邊。

  巨大的疲憊感伴隨著恨意而來,她從未有過如此想要就這樣睡過去的念頭。

  死了的話,怎麼樣就無所謂了吧?

  還能比這更糟糕嗎?

  不如就這樣睡吧。

  女孩的手緩緩落下。

  她的指尖點在了水面上。

  「林霧你他媽不能死啊!」

  「林霧,醒醒啊林霧!」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醒醒啊……」

  是夢嗎?

  林霧費力地想。

  似乎有人在喊她。

  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在了那場爆炸中。

  好累啊。

  「林霧。」

  是一個高馬尾的女生。

  「姐姐。」

  是一個年紀小一點的男孩。

  「林霧。」

  是一個小白領。

  「林霧!」

  是一個小女孩。

  還有……

  還有一個讓人很討厭的男人。

  她揉揉眼,抓了把頭髮。

  還有她沒想起來的。

  林霧克制住那股強烈的困意,目光落在那條河裡。

  她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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