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迷糊的小姑娘

  言語有些時候輕如鴻毛，飄飄然就過去了，可有些時候，卻是重若泰山，力壓萬鈞。

  每一個字，都宛若刀割一般，一下又一下，入骨噬心。

  穆承淮在說著的時候，顧長頤安安靜靜的盤腿坐著，神色有些迷惘，瞧上去似懂非懂，但又似乎全都明白。

  「所以阿頤，」男人握著小姑娘的手，低下頭來，眷戀的摩挲著她的手背，「這就是我能夠解釋的、我所有的身體狀況，你聽明白了嗎？」

  顧長頤茫茫然眨了眨眼，愣愣發問：「那你起初想要娶雲依依，而放棄我，並不是因為不想我捲入這場風波，而且因為這個？」

  

  男人聞言愕然，隨即失笑：「顧長頤！」

  這小姑娘腦子裡到底琢磨的是什麼？

  「你就沒有什麼其他想要問的？」

  譬如……以後？

  顧長頤搖搖頭，十分固執的把話題轉回來，「你都沒告訴我答案，是還是不是？」

  男人頭疼的按著額角，沉默片刻之後，到底落敗：「不全是。」

  「哦……」顧長頤煞有介事的思索著：「所以是一半一半嘍！」

  一半是不願她以身涉入這趟渾水，而另一半，則是因為他衰敗的身體狀況。

  「顧！長！頤！」

  男人磨了磨牙，冷哼一聲，有些吃力的撐起身體，翻了個身，也不管一雙腿扭在一起，只自顧自背對著顧長頤，合眼生悶氣。

  小姑娘挑眉，戳戳他白皙的腳心，輕嗤一聲：「穆承淮，你哄我瞞我，諸般算計皆用在我身上，我都沒生氣，你生哪門子氣？」

  那人不說話，腳心條件反射的瑟縮一下，卻因為不能動，也躲不過。

  顧長頤小心的托著他腿彎，幫他把腿也翻過去擺好，繼續氣哼哼的戳來戳去，「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悲劇的起源，都是隱瞞和不言，如果早知道這些，如果早些……那上輩子的顧長頤，就不會活的那樣無望而悲愴。

  她從來沒有被穆承淮放棄過，從來都沒有。

  「早知道什麼？」

  男人忍不住好奇，睜開眼睛。

  顧長頤癟癟嘴，聲音逐漸小下去，「如果早知道，我就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了……」

  「什麼？」

  穆承淮沒聽清楚。

  顧長頤卻很快轉移話題，捂著小腹，弱弱嘟囔：「肚子痛……」

  她討巧的翻到另一側，不出所料，很快被納入溫暖的懷抱里。

  穆承淮給她貼了個暖寶寶，低低嘆了一聲，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

  良久，才輕輕道了一句：「抱歉。」

  「才沒有……」顧長頤會錯了意，小聲嘀咕著：「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坐輪椅的，我看上你，最起初也不過看中這張臉，其餘的什麼……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她抱緊了清瘦的男人，將臉頰貼著他的心口，一字一頓，清明潤朗：「至於其他的……我們都應該試著接受彼此，現在不行也沒關係，反正啊……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你不許死，我也好好活著，咱們慢慢走，也許時間會給我們不一樣的答案。」

  就像前世今生，恍恍轉圜，顧長頤還是試著走出了困住自己的牢籠，一步又一步，勇敢又無畏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延續哥哥留下的正義。

  天光綿長，隔窗覆落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鍍上溫暖的弧度。

  而另一邊，蘇清南於光線昏暗的地下室里醒來。

  他整個人被反綁在椅子上，上半身和腿都嚴絲合縫的貼緊，身上捆著粗糙的繩索，連嘴上也封了膠布。

  「唔……」

  他皺了皺眉，慢慢打量四周光景。

  有海風的濕膩和潮氣，說明他離海邊不遠。

  雲庭終於猜出來了。

  蘇清南閉了閉眼，眉間漾開暢快的笑，這次的貨品運輸途徑，是他泄露的，用途為何，也是他透露給國際指揮部的，所有詳細信息，都是他借著雲庭的信任，在雲庭大醉之後，在他書房竊取的。

  憑著這張相似的臉，在雲庭大醉之後用最簡單的催眠術，其實……還是有用的。

  很快，雜亂的腳步聲從角落的台階上傳來，蘇清南睜開眼睛，發現從上面下來幾個金髮碧眼的人。

  其中為首的那一個，西裝革履，舉止優雅，頗有風度。

  「醒了？」

  他看到蘇清南，輕笑了一聲，轉身用其那語對身後人說了一句什麼，自己則自顧自的走上前，衝著蘇清南左看右看。

  蘇清南聽不懂其那話，但非常令人驚訝的是，這個人會說漢語。

  「我原來以為是顧安霖沒死……」來人給他撕掉嘴巴上的膠布，微微嘆了口氣：「底下人不懂事，看著你的臉才把你綁過來，也不想想……如果顧安霖活著，必定不是這樣的年紀。」

  蘇清南配合的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綁我過來？」

  對方坐在底下人搬來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笑的溫和無害：「雲庭是你的老闆？他帶你過來，是為什麼，你不知道？」

  蘇清南搖搖頭，眼睛裡有驚慌恐懼，「我就是一個小演員，老闆讓我來……我就跟著來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的。」

  對方大笑起來，搖搖頭，意味深長道：「那你這位老闆……還真是不安好心。」

  他站起來，圍著蘇清南轉了一圈，又低下頭，仔細端詳他的臉，嘖嘖讚嘆：「你大概不知道，就憑著你這張臉出現在其那，只有死路一條。你那位雲老闆啊……是想你死呢！」

  蘇清南心頭一動，知道雲庭是在借刀殺人。

  可那又怎麼樣呢？

  這批貨品幾乎壓上了雲氏所有的流動資金，是雲庭絕對暫避風頭之前最後一筆生意，它們被扣住，一旦罪名成立，那麼……雲氏必將覆滅。

  父親的仇啊……也就報了。

  「別跟他廢話！賴文先生，」緊接著，台階上傳來高跟鞋尖利的聲音，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字字入耳，「要我看，消息就是他透出去的，該怎麼拿他做籌碼，賴文先生還得好好想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