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示弱

  弱者一般都會被給予同情，這是將心比心的潛意識在起作用，誰都會想，如果自己處於弱勢地位，被欺壓時候的難過與無奈是一種什麼感覺，所以對待弱者的問題上，同情都會占據上風。

  而示敵以弱則是一種計謀，或者說是智慧，讓對方因為自己的弱小而不會拼盡全力導致最終接受潰敗的結果。

  不管是哪一種，江小白的做法都堪稱是其中的典範。

  告訴鄭不為，今天可以不用派人過來，至於梁教授那就沒有提前通知了，這種學者如果告訴他自己的準備，那他根本裝不出來憤怒和無辜。

  一大早，早期跑步以後江小白吃過早飯就準備上路了，出門前還精心打扮了一下，連從來不曾穿上身的西裝都派上了用場，系領帶的時候遇到點麻煩，求助歐陽楠的時候還不如自己系紅領巾的手法，整個大疙瘩難看得十分突兀。

  

  幸好家裡還有陳檸，這大姐不情不願的給江小白系好以後還特意拆開讓歐陽楠看，「長的一邊搭在短的上面，接著看好了，這樣轉一下，再從這裡穿過去。會了沒有？你幹嘛去，趕緊自己學，我以後可不伺候你家小白臉。」

  「我學這個幹嘛？他八百年不用一次，再說了，真用的時候有別人顯著我什麼了？你這就是江湖救急，沒收你實習費就不錯了。」歐陽楠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廚房拿根香蕉出來，這一會功夫就把小嘴塞滿，含糊不清的解釋著自己為什麼不學，「再說了，今天這麼熱鬧的事都不帶我，我才不給他出力。」

  江小白也沒法說什麼，老師是知道自己感情生活挺亂的，而歐陽楠作為津南神女鬧的更是校內人盡皆知，衛先生不說不代表不知道，可是自己明目張胆在老師面前搞這一套還是有點覺得難為情，只能由著歐陽楠在這裡翻小腸。

  收拾得當，江小白開著車子出門，今天連老黑都沒帶，省得讓老師覺得自己還有自保能力減分。

  到了樓下給老師打電話，知道這個時候已經吃過飯，就直接上樓去接。雖然可以走路，但江小白還是推著輪椅下來，他的說法也合情合理，「實驗室大了去了，想要走遍可得時間，把老師累著了怎麼行。」

  拗不過他，只能隨他去，師徒二人就上了車。

  「這塊地還是幾年前跟區里買的，當時其實只是想一勞永逸，所以哪怕是按照工業用地批的，我也按照五十年的年限來的。我想這個實驗室未來要代表國內物理材料方面科技最前沿，最起碼能夠給有能力的學者提供更先進的設備以供實驗研究……」

  「有想法，我聽亦竹說，她的研究成果大部分功勞都得算在你頭上，是這麼回事吧？」衛先生跟葉亦竹倒是不陌生，這孩子懂事，經常師娘長師娘短的給老人打電話，所以知道一些事也不意外。

  「其實我當時就是那麼一個想法，畢竟文理直接跨度太大，專業方面還是亦竹更加強，能夠採納我的建議也算是很偶然的一個機會。」江小白不敢居功，「能有成果那也是亦竹努力的結晶，跟我關係其實不大。但是對於未知的事情，採用懷疑證實的方法我覺得才是推動進步的正確方式，當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試試換個方向未嘗不會有驚喜。所以準確的說，我只是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和提出一個可能的想法而已。要是沒有亦竹把它實現，到現在也不過是一種空想。」

  「你在這跟我玩謙虛是不是？要是以前，你這麼說我可能會表揚表揚你。但是現在我的想法也在發生改變。人吶，在三十歲之前張狂一些還是好的，年輕人就應該有朝氣，少年老成有什麼意思？而且張狂一點還能讓自己更加努力，不會因為那麼沉穩過頭就故步自封的自覺自己已經可以了，那還有什麼動力往前走？三十歲以後倒是可以反思，然後去認識自己，那個時候要還是跟年輕人一樣辦事毛毛躁躁的，以後也就那樣了。」衛先生閱盡世間繁華，歷盡社會鉛華，以前看得開，現在看的更明白。

  「您教訓的有道理，趕明個我就剃個禿子，這樣一出場就能震撼全場，要不然染個殺馬特的，上面加兩根雞鴨鵝毛當點綴……」江小白幫著老人系好安全帶，然後啟動車子。

  「少跟我貧嘴，你要是敢，看我不揍你。」衛先生知道他在說笑，笑著罵道。

  「老師，今天要是沒事，中午咱就在實驗室的食堂吃了，飯菜雖然是大鍋飯，但是味道真心不錯。要知道，那的員工不是高校學子來實習就是真正的科技方面大牛，我可不敢慢待。平日裡為了給大家補充蛋白質，好東西可是不老少。為了招待您，我還特意帶了青菜，保證葷素搭配合理。」江小白這就往實驗室的事情上引，有多好說多好，反正這也是事實，另外就是為了讓老人心裡形成落差，真要是遇到搗亂的，那種憤怒可能會更甚。

  「叫你說的，實驗室不是剛投入使用，怎麼來那麼多有本事的人啊？」衛先生知道江小白瞎說，但也不追究，「不過梁教授還是不錯的，聽說好幾篇論文都相當有質量。」

  「也趕上樑教授是亦竹的指導老師，我這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對了老師，您要是有這方面的資源給我引薦一下唄，不怕牌子大，兩院院士咱都不虛，肯定咱實驗室配得起他身份。」江小白無孔不入，一點不矜持的跟老師要好處。

  「小心貪多嚼不爛，我看你還是等亦竹回來再說，要是真遇到了瓶頸，我還是能幫上忙的，不至於讓孩子沒有地方請教。但你也別寄希望太大，我認識的人都是老傢伙了，愛不愛動彈還不一定。」衛先生眯著眼睛，也不知道是養神還是陽光刺眼，跟關門弟子說好聲音柔柔的，就好像哄孫子的奶奶一樣有耐心。

  「太好了，等亦竹回來，我讓她好好謝謝您。對了，等有時間我們倆陪您去普陀山吧，師兄說您前一段時間張羅過來著。」江小白大喜過望，當然，不信老人說她給介紹的人還可能不行的。

  「這個好，我就是想趁著還能動去一趟還個願，年輕時候許的願，總有個念想。人老了老了，不是說信什麼，就是不想留下遺憾。」衛先生青筋明顯的手已經蒼老的皮膚有點鬆弛，江小白剛才提到的事說到她心裡，高興的在扶手上有節奏的敲打兩下，「要是沒時間就再說，其實也不著急……」

  「那倒是，老師這身體強壯著了。不過有心事咱就趁早辦，要不擱心裏面還是個事。」

  出了市區一路向北，地方配套差點，但風景卻越來越好，這個時候雖然還不到深秋，但是道路兩側的莊稼已經顯露出金黃色，一派豐收景象。

  「換換空氣，以後沒事經常來走走，對身體也有好處。風大不大？要不再關小點？」車速不快，這裡空氣又好，江小白就稍稍打開一點車窗。

  老人搖搖頭，心情很好，「嗯，是應該多出來走走，在家裡悶著都要長毛了。你那有住的地方？」

  「有，就是現在還沒有裝修，所以大家都是通勤，上凍前能弄好，我給您留好房間了，背山面水，四季風景如畫。」江小白笑呵呵的，心情好極了。

  時間不長，已經可以看到實驗室所在地，江小白就指給老師看，「老師，前面就要到了，小樓都是自建的，我還在裡面搞了幾個窯口，到時候一起瞧瞧，上次從美國挖回來的人才，也是高材生，偏偏對燒制瓷器感興趣。」

  津門的秋天來的稍晚一點，這個時候樹還是翠綠的，視線穿過樹林就可以看到白色的小樓若隱若現。

  很快車子就到了大門口，但是眼前的一幕卻破壞了衛先生的心情，一幫人分成兩派在對峙，一面是穿得五花八門的民工攔在門前，一面是統一制式的工裝的實驗室員工，兩伙人在相互爭吵，亂成一團。

  在中間地帶是磚瓦石塊，在民工的身後，白漆大門和紅磚圍牆上滿是污穢，現場還有一股刺鼻的惡臭。

  「怎麼回事？」衛先生皺眉，沒想到遇到這樣的情況。

  「有個地產公司想買我們的地，前段時間就來鬧過。」江小白不能說不知道，不然拿老師當槍使的意圖太明顯。他關閉車窗，當先下了車。他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使出這麼無賴的招數，連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

  眼裡滿含怒意，下車以後找到氣得直哆嗦的梁教授，讓他上車。

  「太過份了，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理科教授，生氣的時候變成了文青，尤其是看到了衛先生，更是一肚子委屈，「先生，您看到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敗類，為了錢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聽完梁教授的控訴，衛先生表面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卻十分惱怒，「有沒有報警？」

  「早就報警了，您沒看到，警察就在那邊。他們說了事態沒有擴大之前，他們也不好抓人，畢竟現在是講證據的時代。」梁教授渾身發抖，「什麼證據，這幫人愣說我們欠他們工錢，一點證據都拿不出來他們不管。往我們大門拋大糞他們也不管，真不知道這警察局勢給誰開的。」

  衛先生扭頭看江小白，眼裡充滿了詢問的意味。

  「這個名城地產跟局長親戚走的很近……」江小白低頭，好像十分無奈。這種事在他這個年齡遇到還真是束手無策。

  「真是什麼人都有，位置是給人民辦事的，不是用來作威作福的。要不然還叫什麼人民公僕？乾脆叫土皇帝算了。」衛先生終於怒了，伸出手朝江小白要手機，「我倒要看看，這個天下到底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