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希望

  李牧凱家住在工商局的家屬樓，當初還是集資房，不過已經比原來筒子樓都比不上的拼接平房條件強得多。奈何當初開發商為了節約建設成本，才不過十年就盡顯破舊。

  兩室一廳的房子其實面積也不過是五十平多一點，十分狹窄的客廳逼仄得人多都轉不開身。

  李牧凱母親在臥室里，但是得知江小白他們過來的時候還是挺著病痛出來，只是因為前一段時間經過一次化療，抵抗力虛弱還需要帶著口罩。

  「喬姨，這是我們一起湊的一點心意，如論如何您都要收下。」佟瑤一身白色泡泡裙，乖巧得好似可人的小公主，代表著趙岩和江小白把兩萬塊錢還有那張剛剛確認過已經入帳六十萬的銀行卡遞過去，見到李牧凱母親瘦弱的身子，眼睛裡含著涌動的淚花。

  「你們這些孩子，錢拿回去。喬姨已經好了，這錢留著你們上學用。」喬淑珍連自己家人都不願意拖累，哪會要這幾個孩子的錢，抓住佟瑤的小手，堅定的推回去。

  「喬姨，這都是我們攢下來的壓歲錢，不是跟爸爸媽媽要的。」趙岩也沒有平時腆胸迭肚的架子，低頭哈腰的解釋，「牧凱跟我們親兄弟一樣，您是他媽也是我們的媽，您不能把我們當兒女的心意往外推啊。」

  「盡說些胡話，這錢就算是你們家裡給你們支配，那也是父母給的或者看在你們父母面上給的。既然你們是好朋友，也叫我一聲喬姨，那喬姨說的話，你們要聽。」喬淑珍一激動就咳嗽起來，不過很快就壓制下去，「錢喬姨不會收，心意喬姨收到了。等你們長大以後要是能多幫襯一下牧凱，喬姨就感激不盡了。」

  李牧凱沒有往身邊湊，但是蹲在門口的他這個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抱著腦袋使勁薅著頭髮無聲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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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白了解喬淑珍的心思，這能看到的兩萬塊錢說起來不少，但是對於她的病情卻起不到太大作用，無非是延緩一下罷了。而他們三個作為李牧凱的朋友，這份情不可謂不重。與其浪費在她這個遲早離開的人身上，還不如多一些氣結，還能為兒子以後不至於所欠情份過大抬不起頭。

  這就是媽啊，哪怕是事關生死，想的也是孩子。

  佟瑤有些不知所措，求救的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江小白，隨著眼帘開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把淚擠出眼角，睫毛上也沾染了點滴晶瑩。

  平復了一下氣息，江小白在喬淑珍的膝前蹲下，手扶著她單褲下已經骨瘦嶙峋的膝頭，「喬姨，您是我們的長輩，李叔雖然沒回來，但是我想他跟你想法差不多，也是不想欠人人情，哪怕是在心裡很親近的人。但是如果有一筆錢放在這，對你的病情有幫助。你想他會怎麼做？是直接拒之門外，然後眼看著你經受病痛折磨？」

  江小白抬起頭，「在您面前不忌諱談生死，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牧凱有多痛苦相信您看得到。他不只是心疼您被疾病折磨，更是深深陷入了有可能失去您的恐懼中，說白了，他怕。這種恐懼已經深入骨髓難以剔除，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您這麼固執的不接受治療離開，您知道這種陰影會一輩子留在他心中。您是母親，為母則剛。我懂，您已經無懼生死。可您願意在離開以後留下一個一輩子陷入自責的孩子在這個你觸碰不到的世界嗎？那個時候他委屈了跟誰說？想哭了，又有哪個懷抱給他溫暖？」

  眼淚不自覺的留下來，江小白上一世有過至親離世的感受，也有點哽咽，「您不要考慮錢的因素，您知道我家裡雖然有點積蓄，但是這回，我們都是自己籌的錢。現金兩萬，卡里六十萬，密碼寫在背面了。如果順利，我相信您能夠恢復健康。給牧凱一個健康的媽媽，一個有溫度的家。」

  「六十萬？」李牧凱都驚訝的抬起頭，如果江小白家裡沒出事，江小白給幾萬塊他不會意外。畢竟就他所知，江國每年捐獻的也不在少數。可一下子六十萬，就有點超出的想像了。更何況江小白還說，這錢是自己籌的。

  佟瑤和趙岩雖然沒有全程跟江小白在一起，但是賣歌的事並沒有隱瞞，因此看李牧凱驚訝的喊出六十萬就看向他點頭，「小白昨天晚上賣了幾首歌……」

  「喬姨，這錢雖然不一定夠把病治好的。但是你相信我們，我們還年輕啊，賺錢的機會多得很。我家裡雖然經過這次事很傷元氣，不過會有緩過來的一天。要是您還不相信我們幾個人的感情，也行，就讓牧凱賣身還債。等他畢業以後五十萬一年，用不上兩年就還清了嘛。怎麼您還不相信您兒子的的能力不成？」江小白蠱惑人心的一套與生俱來，豐富的人生閱歷更是給了他洞察人心的能力，幾乎每一句話都說在喬淑珍的心坎里。

  誰不到迫不得已會選擇面對死亡？喬淑珍也不例外，當面對天價的費用時，她選擇了放棄。那是因為每花一分錢都代表著未來家裡剩下的爺倆的背上會多承受一點，為了深愛的丈夫，為了心愛的兒子，她寧願咬著牙忍受著痛徹心扉的折磨。

  現在呢？

  當一筆六十多萬的巨款擺在眼前，不需要丈夫低三下四的借錢，用不到去不擇手段的斂財，更不會因為一時還不上被人擠兌。而這筆錢恰好能救命，換你會怎麼選？是面對希望不屑一顧還是向陽而生選擇堅強？

  「你這小算盤打的挺響啊。」趙岩看喬淑珍猶豫就知道有戲，「五十萬一年你就想挖走？問沒問過我？牧凱，別聽他的，我一個月多加五百……」

  佟瑤不滿意他這個時候還開玩笑，因為穿裙子不方便，忍著給他一個扁踹的衝動，一把揪住他耳朵，「你首先得確認你爸到時候會認你這個兒子，還得保證那時候家業還沒被你敗光……」

  倆人插科打諢的話倒是讓喬淑珍莞爾，她也是好久都沒有這樣心情舒暢了，哪怕平時強顏歡笑也是忍著淚水往肚裡咽。

  李牧凱還有點不好意思，平日裡吃吃喝喝都是趙岩消費，他也知道家裡條件最好的江小白和佟瑤一樣跟自己白吃白喝是為了避免自己尷尬。可今天這三個人聯袂出現，一下子解決了母親看病的大難題，一下子就觸碰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李牧凱緩緩的跪倒！

  誰他們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誰說不為五斗米折腰？誰說的安能催眉彎腰事權貴？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當他一個頭就要叩在地上的時候，江小白跟趙岩也跟著跪倒拜了下去。而佟瑤反應沒有那麼快，卻也輕巧的跳到一邊。

  「你們這是結拜嗎？」佟瑤脆鈴般的笑聲解除了尷尬。

  江小白三個人一對眼，還真就繼續拜下去，對著磕了三個頭，一左一右扶著淚水未乾的李牧凱站起身。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趙岩還挺興奮，雖然平時關係夠鐵，但是從來沒有今天的儀式感。

  握著李牧凱的肩頭，江小白搖晃了兩下，「不問過往繁華，只求榮辱與共。」

  李牧凱咧嘴，笑的不比哭好看，然後對著喬淑珍，話音還有些顫抖，「媽……」

  喬淑珍早就哭了，摘下口罩使勁擦掉眼淚，然後抬頭，「哎。你們都是好孩子，喬姨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除了喬淑珍的心病，江小白立馬張羅住院。而這回喬淑珍並沒有阻攔，反而相當配合。

  佟瑤跟李牧凱幫著收拾東西，有些隨身物品還是要準備的。江小白雖然開著車來的，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叫了救護車。趙岩自告奮勇的下去接醫護人員，順帶著狠狠擦了一把因為流淚有點癢的胖臉。

  人生就是如此，面對生死時的悲壯打動人心。但是迎接新生的希望何嘗不是一劑治癒系的良藥。

  喬淑珍面色也紅潤了許多，甚至在醫護人員上樓時竟然不用攙扶自己走了下去。

  江小白開車帶著三個死黨跟在後面，到了醫院趙岩和李牧凱辦理住院手續，佟瑤和他幫著拿東西，直到經過消毒後看著護士送入了單人病房。

  以前別說單人病房，就連多人間也不敢想啊。

  因為有間隔，醫生要對身體指標進一步了解，很快就安排檢查，然後安排後續治療方案。

  留下佟瑤，江小白、趙岩陪著李牧凱去醫生辦公室，表明了態度，不惜一切代價。

  有錢確實好辦事，不說醫院那些昂貴的醫療設施，連靶向藥以及最新面試的新藥都在考慮範圍之內。這對於喬淑珍的治療來說，有了更多治癒的可能。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江小白回首望著醫院大樓，感慨萬千。

  迎著不再刺眼的橘紅色的夕陽，天邊染上了金邊的雲朵變幻著身姿，一天雖然即將落幕，可距離明天卻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