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恨我也沒有關係

  這一日，陸雲景的神色明顯比以往激動，他拉著蘇桃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最後醉倒在蘇桃膝頭之時，陸雲景閉上眼眸，嗓音乾澀艱難。

  「阿婉，他來了。」

  蘇桃垂在身旁的手一僵，心臟不可抑制的跳動起來。

  「阿婉，若是他死了，你會恨我一輩子嗎？」

  夏日的晚風掃過，陸雲景的髮絲在風中輕輕飛旋，同蘇桃落下來的發尾纏繞在一起。陸雲景抬手將兩人的髮絲打了個結，他微微眯起眼睛，喉結上下滾動。

  

  「恨我也沒關係，只要你呆在我旁邊就好。」

  將臉貼在蘇桃掌心蹭了蹭，一如從前的模樣。陸雲景伸手抱住蘇桃的腰，在她懷裡沉沉睡了過去。蘇桃直直的坐著，一動不動，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投射在地面上，親密無間，如膠似漆。蘇桃眼眶漸漸發紅，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撫州夾在兩座山脊之間，易守難攻，是江寧府的最後一道防線。過了撫州，後頭便是一覽無餘的平原，軍陣順著筆直的官道，能一路開到京都。

  因此廣寧軍和燕軍囤兵十萬於此，無論花費任何代價，都要拿下這座城池，扣開中原門戶。

  「火炮還沒有修好？到底會不會修啊，不會的趁早換人！」

  陸昊大發雷霆，上次渡江之時，因火炮過於沉重，運載火炮的船隻不慎傾覆，眾人費了大力氣將火炮撈上來，卻發現那炮不能用了。

  彈藥在雷管里就炸了，傷了好幾名士兵。即便勉強發射，那炮彈的射程也比以往短了許多，不過十幾丈便掉落下來，碎彈亂飛，自己人也受了傷。這可是真正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王爺，再給我幾日時間，馬上就好了。」

  「廢物，一群廢物！」

  陸昊一腳踢翻身前的桌案，臉上陰雲密布。全是廢物，那幫胡人叫的震天響，結果才兩個月的時間，就被常平打了個稀爛。常平於雁門關外斬殺三萬胡人鐵騎，嚇破了他們的膽。竟連退幾十里，打了求和的旗號。

  廣陽人也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貨色，白吃他那麼多糧草。在這乾耗數月，沒有火炮便不肯攻城衝鋒，倒像是請了群大爺來。

  「去叫南離道人來見我。」

  帳簾掀開，南離撫著鬍子，一臉雲淡風輕的走了進來。

  「道長，你派高徒出去幫我尋找龍脈氣運，可曾找到了？」

  陸昊滿臉著急，南離道人平靜的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王爺，成大事怎可如此急躁？」

  「大師，如今十萬兵馬在此，每日的糧草便是一個天數，由不得我不急啊！」

  陸昊在原地走來走去，儘量將臉上的表情放的和緩一些。

  「大師可否幫我算一卦？」

  南離道人搖搖頭，「不用算了，小六他已經回來了。」

  「什麼！」

  陸昊兩眼放出驚喜的光芒，急切的走上前握住南離道人的手。

  「太好了道長，他如今在哪裡？」

  南離道人裝模作樣的掐了個手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便在撫州城內了。」

  「這——」

  陸昊眉頭又皺了起來。

  「兩城交戰，城門緊閉，他如何過的來。」

  南離道人一攤雙手，「這我就不知道了，還請王爺派人將他接回來。」

  陸昊招了幾名幕僚，愁眉苦臉的商量對策，南離道人哼著小調愉快的離開了。他輕車熟路的來到蘇桃院子裡，伸手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幾塊，又灌了兩杯茶水，愜意的眯起了眼睛。

  「還是你會過日子，如今還能搞到這麼好的大紅袍。」

  說完抬眼看了蘇桃一眼，這一看，南離道人頓時錯愕的瞪大了眼睛，湊到蘇桃跟前，只差把眼珠子貼她臉上了。

  「黑氣沖天，命不久矣！完了！有人對你下毒！」

  南離道人拼命的乾嘔了幾聲，還把手指伸到嘴裡摳了幾下。

  「你這點心茶水該不會有毒吧？我還有八十年壽元，今日竟要殞命於此！」

  蘇桃翻個白眼。

  「道長，你這又是整的哪一出？」

  見她自在的喝著茶，南離道人平靜下來，尷尬的撓了撓手背，繞著蘇桃轉了個圈。

  「難道我的天眼又失靈了？這玩意兒時靈時不靈，不知道師傅還傳給我做什麼！」

  蘇桃輕笑一聲，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坐吧道長，你轉的我頭都暈了。」

  「蘇桃丫頭，常將軍到撫州了，你知道吧？」

  蘇桃點點頭。

  南離道人輕咦一聲，讚賞的看她一眼。

  「不錯，沉的住氣，你就沒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等兩軍交戰，常平掃平了這群烏合之眾，咱們就自由了。」

  「我看難，我是自由了，陸雲景這麼捨不得你，說不得打仗的時候都要將你帶在身邊。」

  南離道人一語成讖，卻只說對了半句。不僅陸雲景捨不得蘇桃，陸昊也捨不得南離道人。

  「道長，你之前算著的良辰吉日是明日吧？我準備明日發動進攻，到時候還請道長隨我一同督戰，我這心裡才能安定幾分。」

  南離道人失手捏斷了一根鬍子，臉上仍舊掛著得體的微笑，心裡已經慰問了陸昊的祖宗十八代。我可去你娘的，小六肯定是搞到火炮才會來撫州，明日我陪你督戰？我這把老骨頭還不得被那孽徒親手炸上天？

  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今晚就要尋機會跑路，最次也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一晚。

  「王爺請放心，一切有我。」

  到得天黑之後，南離道人在軍營里四處轉悠。旁邊兩個親衛寸步不離的跟著他，見始終無法擺脫，南離嘆口氣。

  「我去河邊走走。」

  松江河水湍急，南離道人往下看了一眼，腿肚子發起顫來。他裝模作樣的在岸邊坐下，閉著眼睛捏了個手決打坐。嘴裡念念有詞半晌，南離驀然睜開雙眼，眼中精光四射。

  「何方妖孽，膽敢偷食我家王爺的龍氣。看招！」

  南離道人暴喝一聲，一撩衣袍跳進河中，在河面上打了兩個旋，便順著水流消失不見了。剩下兩名親衛面面相覷一陣，回頭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

  「不好了！道長被妖怪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