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血蠱

  兩人一時也討論不出結果，當下只能將葛老大的名號暗暗記在心裡，其他的便隨它去了。不過往後行事得更加留心，憑白得罪了人可就太不值了。

  自那日一鬧，兩人收了逛街的心思，一門心思的在家中準備過幾日的藥師考試。

  這藥師考試由來已久，分文試和武試。文試需得在半日內答完三張卷子。那捲子全是些醫藥的基礎知識，題目都選自《本草綱目》、《神農百草經》、《千金方》等醫藥名書。只這一關便不知難倒了多少人，大部分藥工都是家傳下來，當一門手藝活，自己本身是不識字的。有那肯如此識字讀書的，早都去考科舉了。

  第二日卷子出成績後，合格者方可參加第二輪考試。武試考的是實操，要按要求製作出一味藥丸，交由品藥官品評。品藥官選取五人，皆是江寧府內的名醫和製藥大師。五人中有三人認可，方能算合格，正經發一個藥師的執照。

  這日，蘇桃和鄭沐一同參加完文試，總算是鬆了口氣。第二日的武試，鄭沐家裡有藥館，她早已不知制了多少藥。做個藥丸而已，只要不是那等太過變態的七寶丸之類，其他足有七八成把握。

  蘇桃就更不用說了，她是正經考過大藥師的。比這藥師考試不知難了多少，這等水平的藥丸，她製造直如信手拈來一般。

  反倒是鄭子安，皺著眉頭苦著臉，嘴裡直道完了完了。

  「怎麼了這是？這等水平的考試你都答不出來？」

  

  「我沒有全答完，才答了三分之二，也不知能不能過。」鄭子安苦著臉，皺著眉頭，「都是明達不好，昨日非叫我去吃炙鹿肉，那肉烤的半生不熟，今日我一直鬧肚子。」

  「你完了，嘿嘿——不過你考不上，才能襯的我更優秀，父親肯定會大大獎賞我，哈哈哈哈……」

  鄭沐眉開眼笑，在一旁拍手大樂，只差手舞足蹈了。

  「你可真是我親姐！走吧，陪我去抓點藥。」

  幾人選了個離的近的醫館，名為保安堂的。一進去，正巧撞見兩個熟人。一男一女，男的便是那日英雄救美到一半就逃跑的書生，此刻他小心翼翼的扶著一位小腹隆起的孕婦，那少婦卻正是那日在書肆里被兩人拒絕的女子。

  「是你們？」

  夫妻兩異口同聲道，而後狐疑的對視一眼，一齊開口：

  「娘子（相公）如何認識她們？」

  蘇桃略有幾分尷尬的笑笑，那書她拿回去以後就丟在一旁，沒有時間翻看。想想倒是怪對不起這位姐姐，明明她更要緊一點。

  她抬眼打量這位少婦，只見她臉色蒼白，眼下的青紫更加濃厚，瞧著風吹就要倒一般。

  那婦人低頭同書生耳語幾句，書生抬頭驚訝的打量她們片刻，而後低頭小聲勸慰了自家娘子幾句，又將那日暗巷裡相遇的事情說了。柳娘子聽完，略帶驚訝的打量蘇桃二人片刻，目中流露出幾分輕視。

  「兩位姑娘，那日——」

  書生滿臉歉意的走上前，蘇桃忙擺擺手，「那日有幸被其他人所救，多謝公子仗義執言。」

  書生見蘇桃一臉誠懇，並未責怪他半路逃跑。當下鬆了口氣，臉上擺出一副寬慰的笑容來。他朝兩人拱手施了個禮，擁著他娘子小心的超前走去。

  「娘子，你可千萬小心，數月前落了馬下來，可嚇死為夫了！你小心腳下，抬腳——」

  「慢著！」

  電光火石間，蘇桃腦子裡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快步走上前，抬手就將那女子的手臂握在手中。

  三指切上脈搏，脈相滑膩沉陷，氣血寒虛。蘇桃皺著眉頭加大力道，用力按下去，果然，一道極細微的結脈顯露出來。這結脈脈來緩慢，數息才輕微的跳動一下。若不是蘇桃自幼受過嚴格的訓練，手指靈敏異常，幾乎要把不出來。

  「你做什麼！」

  那婦人擰著眉頭收回手腕，不悅的瞪著蘇桃，她伸出另一隻手輕撫上剛剛被按住的手。蘇桃力大，只見那白嫩的肌膚上赫然印上了三指紅痕。婦人的眼眶登時就紅了起來。

  「相公，她把我捏的好痛！」

  「這位姐姐，請問你可是自那日落馬之後，才有了身子？」

  蘇桃面色凝重，眉頭緊皺，書生看她的表情，一時摸不准她是何意，只得老老實實道：

  「內子確實是落馬之後才診出的身孕，這位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他抬著手，手中掛著一大包藥。蘇桃臉色一變，劈手就躲過藥材，將那藥包展開，蘇桃撿了一把藥末拿在手中細嗅一陣。頓時大驚失色，她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步扯住書生的袖子，疾言厲色道：

  「這藥你們吃了多久了？」

  「吃，吃了三個多月了，姑娘，你這是何意啊？」

  書生結結巴巴的回答，他被蘇桃的臉色嚇了一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蘇桃聞言，抬手抓過那婦人的脈搏又仔細聽了一陣，還伸手去翻她眼皮。

  只見她下眼瞼處，一絲血色也無，反倒透出一股灰敗的死氣。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灰線自眼角伸出，瀰漫其中。

  「這藥你們不能再吃了！」

  「荒唐！老夫的安胎方可是傳自京中御醫之手，哪裡來的小丫頭在這大放厥詞！」

  門帘晃動，自內堂中走出一個面紅須白的老者，他看見蘇桃，頓時一愣，原就憤慨的臉上驚怒交加。

  「又是你！」

  蘇桃一愣，此人原來就是前幾日遇見的黃大師。她只當這大師見識不夠，又死要面子，沒想到行醫上也如此不謹慎。

  「你這庸醫！把血蠱當成身孕治了那麼久！今日若不是我碰巧發現，這位姐姐就要死在你手裡了！」

  「血蠱？什麼血蠱？」

  那書生一臉迷茫，身旁的婦人也捂著肚子，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

  黃大師一愣，額角青筋暴起，滿臉怨毒的盯著蘇桃。

  「哪裡來的黃毛丫頭！仗著讀過不知哪裡來的生僻醫書，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尋老夫晦氣！」

  他胸部劇烈起伏，緊緊捏著拳頭，仿佛受了潑天大辱。

  「血蠱這等沉疴惡疾，疑難雜症，一萬人也不會有一人得過，你又是何處聽來，到老夫跟前賣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