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婚禮

  六月初十，黃道吉日。

  蘇桃在一連串的恭賀聲中，蒙著紅蓋頭，被蘇大虎背著來到了周念家。她低頭瞧著地上，目光沉沉，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常平，我嫁人了啊……

  沒有三媒六聘，沒有八抬大轎，沒有十里紅妝，新郎也不是你。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空蕩蕩的，一片蒼茫之中，好似只有她一個人。不知前路，也沒有去處，只是一個人靜靜呆著，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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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似有霧氣聚集，蘇桃狠狠眨了眨眼睛，將那濕意逼退。

  周家院子裡掛著幾杆炮仗，門上貼了大紅喜字，給這素日冷清的小院子添了幾分喜意。周念依舊一身青衣，冷著臉從蘇大虎背上接過蘇桃，將她抱在懷中。蘇桃伸手挽住他的脖子，明顯感覺身旁的人渾身一僵。

  她無奈的嘆口氣：「忍忍吧，馬上就好了。」

  周念一言不發抱著她走了幾步，將她放在床上，伸手揭開她的蓋頭。蘇桃本就長的嬌艷，今日又略施薄粉，再配上那紅色的衣裙。真是面若桃花，映的滿室生輝。

  圍觀眾人齊齊一窒，呆了片刻，李賴頭嚷著要鬧洞房。周念和蘇桃冷冷的朝他瞪了一眼，他就渾身打個哆嗦，尋個藉口跑到門外去了。眾人也不敢造次，說了幾句吉祥話，依次退出門外。外頭竊竊私語聲傳來：「看這兩人，哪裡像結親，那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辦喪事。」

  「可不是麼，周念一貫冷著個臉就算了，今天咋連蘇桃也一副人家欠她錢的樣子。」

  「人家原本能嫁縣太爺，這嫁了個鰥夫，能高興的起來嗎？」

  「可不是，我原本還以為周念有多少家底。看他這家徒四壁的樣子，估計是掏空了家底才娶的蘇桃呢，可真是捨得！」

  「哈哈哈，要是蘇桃肯嫁我，我也捨得。」

  「呸！瞧你老子娘不打死你。」

  腳步聲遠去，蘇桃和周念對視一眼，略尷尬的轉過頭。

  「蘇姑娘，我先出去了。」

  周念任務完成，並不欲同她多呆，一副逃之夭夭的模樣。他雖不近人情，銀錢上卻也大方。今日的席面整治的很不錯，村里人大快朵頤間，時不時的夸上他幾句。大家正吃的熱鬧，前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喧譁聲。蘇冬仙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這邊走來。

  「大姐，你咋才來啊。」

  蘇陳氏忙迎上去，「這都快過午時了累，你快坐。」

  「坐什麼坐！蘇桃呢！」

  「桃兒？桃兒在房裡啊，你要先去看看新娘子嗎？我領你去。周念，這是大姑——」

  蘇冬仙憤怒的拍開她的手；「好啊！有你們這麼做事的嘛？一個女兒賣兩個錢！」她氣的滿臉通紅，怒目圓瞪，那眼神，恨不得把蘇陳氏給吃了。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上來，他長的尖嘴猴腮，老鼠似的樣貌。那人走到蘇冬仙旁邊，一雙老鼠眼裡射出兇狠的光芒。

  「蘇冬仙！這是怎麼回事！你活的不耐煩了，敢消遣朱老爺！」

  「朱管家，誤會，這是誤會。我——我二弟明明應下的，他們定然是貪財，竟然又收了人家的彩禮把蘇桃嫁了！」

  「哄——」人群爆發出譁然的議論聲，大家端著飯碗，一臉激動的湊在旁邊看。

  蘇老二滿臉疑惑的走上來，「大姐，這是啥意思啊？什麼賣兩個錢？」

  「你還在這裡裝！你們收了朱老爺二十兩銀子，讓蘇桃去朱家做妾。現在竟然敢不認！做出這樣的事，你是想害死我啊！」

  蘇冬仙神色激動，越說越氣，直接衝上來去抓蘇陳氏的頭髮。「你這賤人！整日裡裝模作樣，背地裡竟然這麼陰險，還想兩頭通吃。你把蘇桃交出來——」

  「啊——什麼朱老爺，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哎喲——你不能冤枉人啊大姐——」蘇陳氏被她抓著頭髮，又痛又急，哆嗦著大哭起來。

  「放開我娘！」蘇杏兒衝過來朝蘇冬仙一頭撞去，將她撞了個趔趄。那朱管家伸手一揮，幾個小廝模樣的人上前來抓蘇杏兒，場面一時鬧哄哄的。村子裡人雖說和蘇家關係一般，此時也不能看外村人欺負他們。何況還喝著人家喜酒呢，一時間大家紛紛湊上來勸架。拉這個扯那個的，朱管家也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滿身乾淨的袍子沾了泥印。

  「都別鬧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大山背著手，滿臉威嚴的指揮人將朱家的人拉開。蘇桃聽到聲響走了出來，她滿面嘲諷的看著蘇冬仙。

  「大姑，原來那日叫我們吃飯，是這個意思。怎麼，我上有父母，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賣了？」

  「我呸！誰賣你了，難道不是你自己瞧上了朱老爺？」蘇冬仙漲紅了臉，咬牙切齒的看著蘇桃。「你們做人莫要太貪，當心天打雷劈！既收了朱老爺的彩禮，又捨不得那姓周的鰥夫。怎麼，你是要逢單日跟這鰥夫，逢雙日去伺候朱老爺嗎？」

  「哎喲，蘇大姑，瞧你這話說的。哪裡要這樣，我看蘇桃一個月伺候一個也輪的過來嗎。」李翠花手裡拎著個雞腿，捂著嘴偷笑，一臉的幸災樂禍。

  「彩禮？我什麼時候收他們彩禮了？」蘇桃挑著眉毛，「你可想好了再說。」

  蘇冬仙瞧著她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她正要回嘴。驀然想到那彩禮還在她手裡提著，正是今日準備交給蘇陳氏兩口子的。她面上一僵，臉色由紅轉白，呆立了一陣。她轉了轉眼珠，朝朱管家使了個顏色。

  「那彩禮就在你家放著，你還想賴帳不成？我這就去拿出來給你們瞧瞧，看看這黑心肝的一家！」

  蘇桃看她臉色，再瞧了瞧她手裡的包袱，心裡就有數了。她彎下腰撿起一塊石頭，使了個巧力朝蘇冬仙的手腕處射去。「哎喲！」蘇冬仙只感覺手腕上一陣酸麻，使不出力氣來。她手一松，那包袱掉在地上，裡頭的銀錠子滾了出來。

  「大姑，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彩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