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誰才是殺人兇手（1）

  一切的真相都掩蓋在迷霧後面，而那封信，是迷霧中的繩索，你拽住了他，就能沿著繩索走出去，看到迷霧那頭的骯髒無比。

  傅元君的腳尖一下一下在地上輕點，她坐在賈氏小院裡的一張石凳上，看著傻子賈元攪合黃泥。

  他似乎很喜歡玩泥巴，但他從來不會把泥弄到臉上——他的臉上都是鼻涕。

  傅元君心裡有些堵。若不是為了錢，正常女人誰也不會嫁給這樣一個傻子，更不會遭受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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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北差人將賈家翻了個遍，自己則翹著二郎腿坐在正廳里，眼睛時刻不離賈勝，生怕他做了什么小動作逃過了自己的法眼。

  「賈老爺，你欺辱李玉兒這件事，李家人知道嗎？」龍北盤弄著手中的茶盞，痞里痞氣的問他。

  這件事被幾次三番提起，賈勝的老臉已經無處安置，只得將頭深深埋下，裝作年老失聰聽不見龍北的話。

  「人竟然可以活得這樣慘，我也是漲了見識了。」龍北還在說，但是話茬已經不在賈勝身上了。

  傅元君看到賈勝的身體漸漸鬆懈下來，有些坐不住似的，想往後靠。

  「但是。」

  他的背又直挺起來。

  「但是，」龍北說：「她過成這樣，是因為你的原因。」

  賈勝再次發抖，「不，她、她是自願的，自願的！」

  他說的話明顯底氣不足，尾音逐漸消失在龍北譏諷的笑聲里。

  傅元君還在看，程奕生已從東廂房走了過來。

  「看什麼？」程奕生坐在她身邊。

  「龍北。」她的目光重回正廳，望著裡面打著言語官司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有意思不是嗎？龍北在李守田家受了氣，揚言不再管這件事，回來卻東奔西走。」

  「龍北向來刀子嘴，真遇到他看不過去的事，他不會真的撒手不管的。」程奕生同意她的看法。

  「是啊，龍北總是嫌麻煩，什麼也不想管，到最後最積極的卻是他。」傅元君回想起兩人告訴龍北關於兇手的猜想時他難看的臉色，忽然對龍北高看了幾分。

  「連外人都能做到這種程度，李守田究竟是怎麼想的，才能將利爪伸向自己一雙兒女。」傅元君有些憤憤。虎毒不食子，他只是換了種方式將兒女榨乾。

  「如果真的找到李武的信，你猜裡面會寫什麼？」程奕生轉移了話題。

  話說出口沒多久，傅元君尚在思忖，楊寧的聲音從西廂房中傳出來，帶著極大的欣喜。

  「找到了！找到李武的信了！」

  龍北聞言像只掉進鍋里的蛤蟆似的一下跳起來，狠狠瞪了賈勝一眼，接過了楊寧遞上來的信。

  一封恐嚇信。要求賈勝交出大洋三百文，否則將賈勝與李玉兒的苟且之事公之於眾。

  賈勝沒眼去瞧那封信，癱坐在椅子上，發出「呼呼」的喘氣聲。

  「神了！」龍北沖走進屋的傅元君二人道：「你們怎麼知道他沒燒掉這封信？」

  「他不敢，」程奕生望一眼賈勝，解釋道：「這是唯一可以證明他沒有殺害李玉兒的證物，沒了這個東西，若是警局一口咬定他殺人拋屍，他沒法為自己辯解。」

  程奕生指了指信：「上面有沒有提到將屍體交還這類的字眼？」

  「有，有。」龍北將信遞給他：「不過，怎麼確定這是李武寫的？」

  「這封信自己寫的。」程奕生一笑，將信紙平鋪在桌面上，拿出一隻鋼筆。

  他在信上圈出一些字，又將信紙還給龍北。

  「我護不力，送行歸去，此生難擇，來世兄妹......」龍北忽然停頓，不確定似的問程奕生：「這是......悼詞？」

  滿篇要求賈勝付封口費的信件里，字裡行間竟然藏著一篇悼詞！

  此生難擇，來世兄妹......兄妹......李武......

  「錢你給了嗎？」龍北忽然吼道。

  賈勝受了驚嚇，白著臉道：「給，給了。」

  「什麼時候給的？」傅元君的心也緊張起來。

  「就......就前兩天，小玉兒的屍體扔在芸生堂廢墟的第二天早上。」

  「你見著來拿錢的人了嗎？」她又問。

  「沒有，沒有，我把錢放下就走，信里、信里說得很清楚，如果多做停留，他還是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信封上要求賈勝將錢埋在廢棄城隍廟旁的柳樹下，眾人趕到時，樹下的土已被翻了好幾次。程奕生用手捻了一些黃土，泥土還很潮濕，剛翻過不久。泥土中還有一股酒的清香。

  「不好。」程奕生皺眉：「必須趕緊找到李守田！」

  ......

  「轟！」

  李守田家的門轟然倒地，揚起一陣灰塵。待到灰塵散去，屋內一片素縞，白色喪幔掛滿了屋子，幾乎將整間破屋塞進了一片白色中。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坐在桌前，桌上擺著幾碟清素寡淡的小菜，一壺溫酒，三隻酒杯。

  破門而入的光照射在他身上，他眯著眼，望著那些順光而來的人，扯著嘴角笑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回來。」他沒有邀請他們入座的意思，自顧夾了一顆花生米，就著酒囫圇入肚，辣的眼淚直流。

  「酒是個好東西，」他自言自語：「錢不是。可是錢能讓你一直喝酒，酒能讓你一直沒錢。」

  「誰說不是呢。」傅元君走了過去，既沒有坐下，也沒有動桌上的任何東西。

  「你讓李武寫恐嚇信勒索賈勝的時候，可曾想過那是什麼錢？」傅元君牙關緊咬，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火氣。

  「什麼錢？」李守田輕笑一聲：「錢就是錢，錢讓你吃飽穿暖，錢讓你成為窮光蛋！」

  李守田紅了眼，一邊哭一邊笑，像一個瘋子......不，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視財如命的瘋子！

  程奕生將傅元君拉到自己身後，怕他一時醉酒傷了她。

  李守田還在喝，一杯接一杯，喝得醉醺醺的，桌上的菜他卻再也沒有動過。

  這模樣更平添了龍北的火氣，他一把奪過李守田的酒杯，直接將將潑在他的臉上，怒罵：「他娘的裝這副樣子給誰看，你殺死李玉兒的時候難道不會比現在更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