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李家舊事今重提(1)
2024-06-01 22:47:37
作者: 焦阿斗
「這是......」程奕生同樣察覺了異樣,他拿過那件紅色肚兜,另一手拿著從李武衣服口袋裡找到的訂針,「這是他縫的?」
粗糙的針腳,生疏的手法,的確不像女人縫上的。他小心翼翼沿著後來縫上的針線將那個口子拆開,金魚裡面用白布縫了一層內襯,是一個口袋。
龍北立即叫來鄰居林大娘。
林大娘年近古稀,身體已經不大硬朗了。她步履蹣跚來到李守田家裡,時刻都要被風吹到的樣子。見她張著眼四處尋找,眼睛最後直溜溜盯著屋裡還放著吃食酒器的桌椅,楊寧嚇得急忙給人看了座,怕她一屁股坐下去破壞了現場。
楊寧的所為被傅元君二人看在眼裡,心裡默默給他再打上一分。
接下來的問話很簡單,程奕生就肚兜的來歷細細詢問了林大娘。
得到的答案也很簡單,這件肚兜是李玉兒她娘王氏懷著身孕時親手做的,上頭的兩條金魚也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林大娘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時候王氏曾經來請教過她如何在肚兜上縫出一個口袋卻不被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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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要裡面能裝東西但是不能被人看出來的,我說那還能咋縫?既然要裝東西裡面肯定是空的,只要是空的,手一摸就能摸出來了。」林大娘皺著眉道:「後來我問她為什麼要繡個荷包在肚兜上,她支支吾吾說......說要在裡面放平安符。」
「後來呢?」傅元君坐在一旁,出聲問道。
「後來?後來她自個兒琢磨了,做好之後她往魚裡頭塞了點棉花,那兩條魚啊......看起來鼓鼓的,跟真的似的......」
棉花?傅元君摸著那兩條金黃的魚,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她:「林大娘,李家原來......是怎樣的家庭?像現在這樣還是......」
還是至少過得好一些,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家徒四壁?
「好哇!」林大娘人雖老,說起鄰居閒話來一點也不含糊,聲情並茂,甚至讓在場的人呢懷疑她口中所說究竟是真實的還是現場杜撰的。
老實說,連程奕生也不相信她還能記得那麼清楚。她口中的李家,只能按照三分真七分假來對待。
「說起李家,」她說著偷偷覷了一眼坐在門檻上的李守田,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安心的繼續說道:「李家以前不是這樣窮的,李守田他爹李孝義是條漢子!當得起這個!」
林大娘豎起大拇指,嘖嘖道:「當年他爹在這條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有錢!每天的酒肉根本不愁!李孝義是個好人,當時想要嫁給李守田的人不占少數。」
她靦腆著,捂嘴笑道:「我那時候也想嫁到他們李家來......」
「可是你這歲數......」龍北插嘴道:「這不合適啊。」
嫁給他爹李孝義太小,嫁給李守田太大。
林大娘啐一聲:「沒聽說過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三十送江山嗎?」
話題的苗頭越發不對,傅元君輕咳一聲,程奕生會意的阻止兩人繼續僵持下去。
「大娘,」程奕生笑道:「您的意思是,當年李家是個有錢的主吧?不過才一代,怎麼就變成今天這樣呢?」
「噯!」林大娘朝著門外的老漢努努嘴,「這世上有三樣東西害人,酒、賭、吸大麻!那時候王氏......趕了幾百里山路嫁到這裡來,娘家人也不在身邊,每個照應的,她性子弱,男人染上這些東西,她也莫得啥子辦法,就會哭!」
「後來就家不成家,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嘛!」林大娘惋惜道:「當初嫁給他的要是我,我打不死這個敗家的玩意......可惜了王家妹子......」
幾人聽得面露尷尬,乾笑著想要轉移話題。
「不要臉!」
一聲大罵划過耳畔,屋內的人均是一怔,眼見著李守田踉蹌著衝進屋裡,一把揪起林大娘的衣領作勢便要動手。
還不待龍北反應,一隻手卻忽地落在李守田發難的手上,只聽得他吃痛的叫了一聲,人人已經鬆開了林大娘,手被程奕生擒住。
「李守田,你這是做什麼?」程奕生冷聲道:「問你什麼你都不說,我們尊重你的權力,別人說了你覺得不妥,也不該欺老啊。」
「呸!小兔崽子!」李守田紅了眼:「婆娘說的話怎麼能信!她們那張臭嘴!」
「你你......」林大娘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滾!滾出我家!滾!」他無法掙脫程奕生的束縛,扯著嗓子沖林大娘大吼。
李守田急紅了眼,這是有目共睹的。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叫人摸不著頭腦,只隱約覺得李家的秘密要得現於世了。
林大娘叫他這樣一罵,心裡發虛,方才的蹣跚步子換做小碎步,一邊咒罵著一邊往自家去了。
至此,屋內的吵鬧才告一段落。
程奕生還是沒有鬆開李守田枯瘦的手腕。
「現在,你想說了嗎?」他問:「先從這件肚兜說起?」
老來喪子,即便是惡虎也會心尖一顫。李守田雖然渾渾噩噩度過了幾十年的混帳人生,如今闔家老小隻剩他一人,不唏噓是假的,不難過也是假的。
「我說呢......昨天的酒怎麼那麼苦......」他低聲喃喃,終於從那雙渾濁的老眼裡淌出幾滴淚。
程奕生鬆開了他。
李守田走到木桌前坐下,自顧拿過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酒。他端著那杯酒許久,一邊抹去眼淚,將灑盡數灑在了地上。
傅元君忽然明白了什麼。
李守田又倒了一杯,盡數灑在地上。一連倒了三次。
傅元君走到程奕生身邊,在他耳邊輕聲道:「屋裡沒有別人。」
「嗯。」程奕生也已經明白過來,桌上的另一個酒杯,是給李玉兒的。
沒有人說話,留給他足夠的時候去傷懷悼念。等到李守田終於站起身來的時候,眾人只聽到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