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 舟無岸的白骨笛
2024-06-01 22:47:32
作者: 焦阿斗
自此之後,程奕生再也無法恨她。小桃仙不過是個不知自己命運的,一個可憐的孤兒。
而自己,是她唯一的血脈親人。
「所以......你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告訴她真相,對嗎?」傅元君忽然明白了程奕生的苦心。
若是小桃仙的身份曝光在人前,大護法定然會找上門來。滿達殺害那麼多的少女,取其腿骨,不就是為了製成新的骨笛嗎?
程奕生沉默。
「滿達......究竟是個什麼組織......」傅元君喃喃念著,心裡越發憤懣。
若芸生堂被屠儘是因為小桃仙,那麼傅家的大火又是因為什麼?她忽然有些害怕,不敢再往下想。
房間裡一時間靜了下來,兩人都不再多言,各有心事。
忽然,窗外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響,似是腳踩在枯枝朽木上的聲音。兩人俱是一驚,連忙起身。
窗外是山,隔著不遠土地正好與窗戶平行,聲音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外面有人!
程奕生打開窗戶,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漆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立即奪窗而出,已經沒法找到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只知道他往深山去了。
他的心裡漸漸爬起不安的情緒,他們的對話......決不能讓黑衣人逃掉。
程慶還未用晚飯時已經下山,是程奕生的意思。此時他們身邊除了幾個喝了酒睡死的漢子,只有他和傅元君還清醒著。然而他不能讓傅元君和他一起出去。
眼見著程奕生拿了外衣要走,傅元君變得疑惑,又有著不安。
「程慶不是說......你在周圍布了人?」
程奕生腳步一頓,問她:「他跟你說了這個?」
這是傅元君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這種眼神。他的目光可怖,仿佛要將人看穿,明明自己沒有值得隱藏的事,卻在他的目光里變得心虛。
傅元君本能的後退,只一步的距離,程奕生眼中的厲色忽地收斂了,再一次眼波如水,似乎能將人溺死在裡面。
他總是這種眼神,溫柔中夾雜著凌厲。
「我只在傅宅周圍安排了人。」程奕生輕聲道:「這裡一直由程慶看守。」
只在......傅宅周圍?
傅元君怔怔的,一時未完全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為什麼?
程奕生穿上外衣,伸手揉著她柔順的頭髮,告誡她:「我出去看看,你待在這裡......」
他說著看了客廳里橫七豎八的人,伸腿踹了其中一個,將人拉起來:「去樓上看著你家小姐,別讓她出什麼問題!」
「你待在這裡......」他回頭對她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程奕生!」傅元君卻叫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你......」
話還未說完,傅元君轉身上樓,邊走邊道:「我去拿外衣,你等我!不許自己跑掉!」
程奕生凝視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他不會跑掉的。
她的衣服放在小桃仙的床腳,只需要推開門往前走幾步就可以拿到,然後轉身。然而她推開門,床邊卻站著一個人。
那人背手立在床邊,目光落在小桃仙身上,渾身都是桀驁氣息,那股氣息混合著從大開的窗戶飄進來的泥土的芬芳,讓傅元君的鼻頭在一瞬間發酸。
他身上沒有胭脂味道了。
「舟無岸......」
舟無岸似乎這時候才發現門邊還站著一個人,他徐徐回頭,銀色面具下的眼望向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嘴角逐漸上揚,還是那樣帶著痞氣的聲調。
「喲,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從她知道爹和傅子楠的殺令是他下達的命令開始,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再見是敵人。」傅元君冷聲走進,問他:「剛才偷聽的那個人......是你?」
舟無岸嘆了口氣,顯得有些落寞。「你覺得我會偷聽嗎?」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到兩人中間,將舟無岸與小桃仙隔開來。舟無岸是危險的,尤其當她知道小桃仙的身世之後,舟無岸無疑成為了第二號危險人物。
「不做什麼。」舟無岸說著,自顧的坐下來,熟絡的為自己倒了茶,老友似的望著她。他說:「知道這丫頭病了,來看看死了沒。」
語氣冰冷不帶溫度,昔日的打鬧笑顏都消散在過去的時光里。他果然是滿達左使,滿達左使果然就是這樣。
傅元君嘲諷笑道:「讓你失望了。如果你沒有讓人監視這裡......我很慶幸,至少之前的日子,不是白費感情。」
她接著說:「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和陣營,你出現在這裡,很不妥當。」
傅元君的話說得決絕,讓舟無岸漸漸皺起了眉頭。
「你不打算給我解釋的機會嗎?」他冷著臉道,然而聲音卻微微發抖,帶著乞求的意味。
「抱歉,我並沒有這個打算。你不如給我爹和我哥解釋解釋,為什麼要殺了他們,或者,你解釋給我聽也可以。」她的手握拳,心裡繃著一根弦。
舟無岸的臉色漸漸煞白。「我不打算解釋。」
「正巧,我也不打算聽。」傅元君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象徵性的替小桃仙掖了被子,「雖然不明白你這麼晚到這裡來做什麼,但是你最好收起你的想法和手段,公館不是你能亂來的地方。」
話音落下,舟無岸忽地笑了,笑聲慘澹,顯得蒼白無力。
「對你,我能有什麼手段?」他站起身,將一個盒子遞給她,道:「阿君......」
「你叫我什麼?」傅元君皺起眉頭,警惕的望著他。
「兔子,」他改口:「這個,你拿給程奕生,他知道怎麼用。」
木質的盒子,盒面很精緻。傅元君隱約能猜到盒子裡的東西,卻不大敢相信。
「聶辛不是說......」她愕然道。
「傻子,你以後再找我......」他又遞給她一隻很小的白色笛子,「別再讓聶辛通報了,用這個吧。」
白色笛子。傅元君本能的拒絕。
「骨笛?」她問。
舟無岸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他乾笑道:「不是真的那隻。」
「拿走,」傅元君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