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傅元君深夜記事
2024-06-01 22:46:10
作者: 焦阿斗
程奕生一直跟在傅元君身後,直至人走進了傅家大宅,才無力的揉揉太陽穴,疲憊感接踵而來。
「你怎麼連點眼力見也沒有。」程奕生昵一眼身旁之人。
「我也沒料到她會忽然醒了......少爺,傅小姐會不會一直在裝睡?」
程慶的話讓程奕生一陣恍惚。一直醒著?那她會不會......
他的臉在夜色中變得緋紅。
......
傅元君醉了,渾身發軟,連爬上床榻都花了好些力氣。可她的大腦卻清醒著,一遍遍重複著程慶口中的話。
徹夜難眠。
傅元君變得極度敏感而又小心翼翼,連野貓過路的輕微聲響也會將她猛驚一跳。她周圍充斥著的全是她未知的東西。曾經以為熟悉的人原來並不熟悉,曾經以為簡單的事變得越來越複雜。
其實二叔是不是公館的主人並沒有那麼重要,主人並不能控制租客在房內所作所為。將房子借或者租給別人,那人卻在你的房子裡殺了人,你只能自認倒霉。公館屬於二叔,並不能說明什麼。
可偏偏,東苑失火之後,關於傅鶴清弒兄的傳言曾在江北悄然興起,不多不少有三個版本傳到過年僅六歲的傅元君耳朵里。
其一說的是傅家兄弟表面和睦,實則嫌隙暗生,傅鶴安經商的本事不如傅鶴清,卻坐擁商會會長之職,有名無實,傅鶴清起了殺心。其二說的是重慶時局混亂,傅鶴安暗地裡用家財支持反抗軍,被日租界察覺,傅鶴清為保傅家安全,下了狠手。其三說的卻是另一樁故事,這樁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傅元君躺了半夜,早已被時間塵封而逐漸忘記的東西慢慢浮現在腦海,終於想起了第三種說法說的是什麼。
她又驚又懼,睜著眼望向床邊。
床邊站著一個人,她只能看清一個黑影,看不清人的面貌。黑影很矮,比床沿高出兩頭,梳著兩條鞭子,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物件。
「哥哥,哥哥。」
黑影在說話。
「哥哥,我們讓阿爹陪我們玩捉迷藏吧。」
「阿爹喜歡哥哥,他會陪我們玩的。」
「要不......我們把這個藏起來,阿爹最寶貝這個,我們和這個躲在一起,阿爹就會來找我們啦!」
黑影伸出手,向傅元君展示手中的物件。可她的手中黑漆漆的,傅元君什麼也看不見。
「哥哥,陪我玩......」
「哥哥,哥哥......」
傅元君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用被子將自己裹緊,縮成一團,眼見著黑影蹦蹦跳跳往門外去。
直至黑影消失在門口,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酒讓她想起很多,想起那個整日痴痴傻傻,連話也不愛說的傅子楠,想起大火那日種種細節,想起第三種流言,讓她恨了二叔很多年的流言。
傅鶴清深陷一個奇怪的吸血組織,傅鶴安為勸其回歸正道,慘遭殺害。
傅元君蜷縮成一團,臉色發青,身體不住發抖,直到指甲嵌進肉里才驚覺自己魔怔。
她竟然忘記了。那日引阿爹和子楠去東苑的是自己。
她竟然忘記了,教唆她去引阿爹的人的長相。
腦中嗡嗡作響,她忽然感到後背陣陣發涼。不顧酒意未消,她踉蹌著跑到堂屋,快速撥了一個電話。
她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誰的電話,只是憑著本能一個個撥鍵,直到電話那端傳來程奕生帶著困意的詢問,她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了下來。
「阿君?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
「你在嗎?!」
兩人異口同聲。
陳奕生沉默幾秒,「我在。」
「在就好......在就好......」傅元君話語裡尚帶著一絲哭音。
「怎麼了?」程奕生有些擔心。
「我......害死阿爹和子楠的,好像是我......」
「你說什麼?」
「我怕我會忘了,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牢牢記著。」傅元君抹掉眼角的淚,稍稍平復心情,道:「十六年前,我爹是商會會長,他那時有個朋友......」
十六年前,傅鶴安身為商會會長,人脈甚廣,但除了和沈家交情較深,其餘的都只是生意夥伴。
可傅元君十六歲那年,傅家大宅卻開始頻繁出現一個人的身影。
這人是傅鶴安的朋友,卻沒人知道兩人為什麼交好,他打破常規,常常到家中做客。年幼的傅元君不敢靠近他,只在遠處悄悄望過他幾眼。
時至今日,她還是不能記起此人的樣貌。
「他用了些小孩兒玩意哄騙我......讓我將阿爹引到東苑......」傅元君深吸一口氣:「子楠是阿爹的心頭肉,我以陪子楠捉迷藏為藉口,將阿爹和子楠帶到了東苑,後來......」
後來發生的一切傅元君不必再行複述,程奕生已經全然明白。
所謂的朋友利用了傅元君,殺害了傅鶴安父子二人,正玩著「捉迷藏」的傅元君反而躲在暗處逃過一劫。
「你完全不記得那人的樣子了嗎?」
「想不起來......不過,」傅元君咬牙道:「傅家上下,都記得他!」
......
這一夜是如何度過的,傅元君已然渾然不覺。她不知何時睡著的,醒來時已是中午,小妹正端了午飯進來。
「小姐你醒啦!」小妹湊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你昨晚渾身酒氣,趴在桌子睡著了,怕你著涼,我還備了薑湯呢!」
「謝謝......」傅元君在小妹的攙扶下起床洗漱,坐到桌前用午飯。
都是些清淡解膩的小菜,傅元君心裡有事,沒什麼胃口,筷子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最終還是放下來。
「小妹,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顏姨娘的嫁妝嗎?」她問。
「記得啊,一枚金戒嘛!」
「你能不能詳細說說,那是什麼樣的戒指?」傅元君一副急切的樣子,讓丫頭小妹略感驚異。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一枚虎頭的,純金的,模樣挺奇怪的戒指。」小妹見傅元君臉上顯露出少許失望,又道:「不過,二爺是因為這麼戒指才娶得顏姨娘!」
傅元君一怔,不可思議的望著她。
「我說真的,」小妹低聲道:「顏姨娘不是被二夫人捉姦在床嗎?我聽服侍二夫人的苑苑說過,當時顏姨娘衣不蔽體,咱二爺卻穿得整齊著呢!怎麼看都像顏姨娘趁著二爺醉酒,爬上了二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