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營痛訣別

  「大夫，他怎麼樣？」

  王希孟雙目緊閉，軍醫替他把完脈後，起身道：「無妨，只是身子虛弱，看其他並無問題，之前的傷口也有好好的包紮，應該還服了藥，只要多休息幾日便好。」

  李南依鬆了口氣，坐到了王希孟榻前，細心地替他擦洗臉上的泥沙。

  玉昆看在眼裡，醋意橫生，士忠送完了軍醫回來，正巧碰上了匆匆趕來的李少卿，二人對視一眼，紛紛進了營帳。

  「妹妹！」李少卿一進帳，便激動地喊了起來。

  

  李南依多日不曾見他，看他雙目赤紅，心下也是焦急，一下撲進他懷裡，蹭了蹭撒嬌道：「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少卿心疼的恨不得將她放在手心裡化了，再不讓人傷害，「讓哥看看，哪裡受傷了沒有？這些日子都去哪了，發生了什麼？希孟怎麼了？」

  李少卿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李南依捂著臉道：「你一下問這麼多，讓人怎麼說呀。」

  「好，你慢慢跟我說。」李少卿這幾日都沒剃鬚，他見王希孟還在昏迷，便說道：「玉昆士忠你們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跟南依說點體己話。」

  「是。」

  李南依跟著李少卿回了他的營帳，撇去了王希孟與完顏峰這一段，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李少卿卻不似士忠一樣驚訝，喝了口茶便不再言語了。

  「哥，你不問完顏峰為什麼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我們麼？」李南依坐不住了，一邊吃飯一邊問。

  「你吃慢點，別噎著，沒什麼奇怪的，女真與大宋即將聯盟，他或許比我們早知道消息。」

  李南依點頭，「這事情剛才士忠哥跟我說了，可是……女真真的可靠麼？會不會跟我們結盟後又反而來打我們呢？」

  「咱們只是兵，這些事做不了主。」李少卿放下茶盞，「如今蔡京被降為太子少保，逐出汴京，到了杭州故居去住，蔡京再心有不甘，也得奉旨，現在的中書侍郎是張商英，他跟蔡京可是死敵，改了不少蔡京留下來的幾項政法，當今皇上頗為讚譽呢，這不，聽說我們的軍餉也批下來了，不過半月便能到達軍營，還有夏衣新靴新襪，這些都是解了咱們的燃眉之急啊。」

  「真的麼？那看來這個張商英是個好官咯？」

  「嗯，天下百姓久經苛政之苦，如今新官上任，沒有三把火，卻放寬了政策，現在人人都在稱讚呢，儘管也沒好到哪去，也總比蔡京在時好。」

  「可是我不是聽說，官家很寵幸蔡京麼？每每貶官，過不了多久就會升回去，這次萬一……」

  「不提這些了，對了，希孟怎麼樣？軍醫怎麼說。」

  「只說好好休息就好，完顏峰沒對我們做什麼，等會我去照顧他。」

  李少卿一想到王希孟向自己提親一事，心裡便通神舒暢，加上李南依也喜歡他，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

  「好，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

  李南依點點頭，李少卿幾日沒休息，她替他蓋上被子，見他睡了才從營帳內出來，結果玉昆就這麼出現了。

  「你上哪去？」玉昆問道。

  李南依理所當然道：「我哥睡了，我回去換身衣服洗個澡，去照顧墨言哥哥。」

  「你一個大姑娘，天天去照顧他幹嘛，他是個男人，又沒什麼大事，用你操心啊。」玉昆氣惱道。

  「關你什麼事啊？你一天到晚的沒事做麼？」李南依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回營帳去。

  玉昆心裡五味雜陳，為什麼她老是對自己這麼凶？以前還會叫我哥呢，現在別說沒了，一張口就是罵。

  李南依換好了衣服，回來的時候，王希孟已經醒了，只披著寢衣坐在桌前，旁邊擺了一張餅，他就一邊畫畫一邊吃。

  「墨言哥哥，你醒了？身子還弱呢，怎麼就起來了？」

  王希孟繼續作畫，只是輕聲道：「心思亂，畫畫凝神。」

  李南依坐了下來，「那我陪著你。」

  王希孟沒阻攔，只是一幅一幅的不停歇的畫，李南依見他把畫卷捲起，塞入竹筒中，然後起身想去外頭，李南依才問道：「天都暗了，墨言哥哥你要去哪？」

  「是啊，天暗了。」王希孟悵然回身，望著手中的竹筒。

  「你是要寄回汴京麼？」

  「嗯。」

  「明日一早我讓士忠哥拿到鎮上去，那邊有信差。」李南依拿過竹筒，將他扶下。

  王希孟呆呆的，李南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道：「墨言哥哥，你累了麼？」

  王希孟搖搖頭，「信差到汴京要多久？」

  「不耽誤的話，兩個月吧。」

  「嗯，我知道了。」王希孟和衣躺下，李南依見他從完顏峰那回來後就一直如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拍著他的背，輕聲唱歌哄他入睡。

  「月兒亮，照青崗，夢中人，在遠方……願君多珍重，前方路迢迢。」

  王希孟的肩膀悶在被子裡，一聳一聳，李南依知道，他哭了，她看得出他捨不得完顏峰，可是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將手貼在王希孟的手背上，「你哭吧，我陪著你，小時候，哥哥去打仗了，我就跟著營里的娘子，她叫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她死的時候，我也很捨不得，有些人有些事，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苦，我這有哥哥那拿來的蜜果，他特地讓士忠哥買的，你嘗嘗。」

  李南依將果子遞到他嘴裡，王希孟的淚就這麼滴到了她的指尖上。

  「你看，像我這麼無親無故的一個人，還有哥哥擔心我，你也有我們呀，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王希孟閉上眼睛，手揪著心口上的衣服，直到那宮廷里才有的綢緞皺成了一團，他也沒放手。

  李南依歪靠著，靜靜聽著他的嗚咽聲，心想著，完顏峰可真幸運，他還能為他哭一哭，不知道將來他回汴京去了，再也見不到自己了，可否會想起這個在邊陲的醜丫頭，為我哭上一哭，若真的為我哭了，也不枉費我待他這份心意了。

  此刻的李南依，還不知自己與王希孟會有怎樣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