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錘百鍊出顏色

  「夫子，你能行麼？」王希孟還是沒忍住，直接問道。

  鄺啟元抖了抖手掌，「好像...好像不行。」

  王希孟撓撓頭，看情形，也的確不行。

  這時，有兩個礦工路過，見他倆文文弱弱的樣子，指點道：「你們這樣鑿，到天黑也鑿不出來。」

  王希孟見他們身上背著鑿子，便知道是行家，連忙行了一禮，「二位伯伯，可有什麼好辦法麼。」

  「你們就不是這塊料，告訴你們，這力氣也用不上啊，不過瞧你們這樣子，怕是為了作顏料來採礦的吧？」

  鄺啟元一聽便知道有喜，上前道：「尊駕莫不成就是賣顏礦的麼？」

  「也不賣，只不過家裡有些挖礦時不小心挖到的顏礦，也沒地方兜售，成色不好的，你們要不要？要的話便拿去吧，我家就在山腳下。」

  王希孟跟鄺啟元對視一眼，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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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隨著礦工回了山腳下的家，果然在牆角根有許多五顏六色的礦料，其中雜質不少，賣到市場上，也沒人肯要，王希孟千恩萬謝了礦工，跟著鄺啟元回到垂花巷。

  「夫子，咱們可真幸運，一下子得了那麼多礦料。」

  「是啊，不過呢，你下次可別自己去爬山啊，山裡頭危險。」

  「知道了。」王希孟和鄺啟元剛進玉竹堂，錦娘便從拐角繞了出來，孟兒...孟兒竟然去山上挖礦了？是不是跟官人一樣，為了顏料呢？

  對此一無所知的王希孟卻跟鄺啟元開始製作顏料了。

  鄺啟元在王希孟的指導下，把礦石丟在石槽內，用錘子去敲打，使其破碎，然後分揀出礦石上的雜質，再用碾船細細碾磨成粉，用篩網篩去粗大的顆粒，隨後再水磨，這道工序可不簡單，得每日磨上四個時辰，整整二十多天，直到水面浮上一層油光才行，粉是磨好了，可水磨該怎麼辦。

  鄺啟元和王希孟對著這礦粉發呆，其他學生們，也一起想辦法。

  「不如找條騾子來？」

  「誰不知道讓騾子磨方便啊，可我們哪買得起？」

  「是啊。」

  「要不就咱們來，一人一刻鐘，上課的時候，輪著過去，既不影響上課，又能好好磨粉。」

  「這是個好辦法呀！」大家想著能幫鄺啟元，哪裡會嫌自己累？竟然齊齊一票通過。

  鄺啟元倒是比王希孟更感動，自己這幫學生，純良友愛，不正是他這個老師教的好麼？

  王希孟因解決了顏料最麻煩的一件大事，回到家時，都還興致盎然。

  屋內靜悄悄的，娘也不在家，只不過繡線跟繡品又在床上堆成了小山，王希孟蹙眉，娘總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做，也不是個事啊。

  錦娘這時提著籃子回家，王希孟聽到動靜迎了出去，「娘，你怎麼又去繡坊拿繡線做繡品了？屋內還有一堆呢。」

  錦娘苦笑，「不想多去幾趟便都拿來了，我給你盛飯。」

  「我自己來吧。」

  錦娘看著他前後忙碌，問道：「上色現在練得如何？」

  「還是老樣子，我一塗色就毀了，沒想明白其中關鍵。」王希孟嘆了口氣。

  錦娘點頭，「慢慢來吧。」

  「嗯。」

  有玉竹堂的同學們幫忙，王希孟這水磨工序，二十天整好完工，接下去便是漂洗分色，磨好的槳得用清水沖洗，去除雜質後，靜置沉澱，再防止火爐上烘烤，才能出第一道顏色。

  「希孟，讓我看看，我看看。」同學們因參與了這次製作顏料，故此也格外上心。

  王希孟小心翼翼的將那一小碟顏料拿出來，用小勺子挖了點，倒上溫水，加點礬，用手指研磨開來，顏料被水沖開，王希孟蹙眉，這色還沒出來。

  「失敗了，還得再沖洗。」

  「啊？這麼複雜。」

  「聽說只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呢。」

  「那難怪了。」

  王希孟也不慌，繼續用水反覆清洗、沉澱、取色、烘乾，差不多兩個月，才終於調出了自己想要的顏色。

  第一次用顏料分染設色的時候到了，王希孟很緊張，握著毛筆，有些顫抖。

  鄺啟元盯著他，「別抖，就照我跟你說的那樣去畫，別緊張。」

  「嗯。」

  王希孟舔了舔嘴唇，下了筆，濃淡有致，很好的開頭，隨後，他用清水筆淡淡掃開之前上色的部分，想讓顏料自然的過渡。

  一切都很好，王希孟忍不住都要歡呼起來了。

  鄺啟元也十分欣慰，隨後就覺得不對，王希孟的顏色總像是浮在畫上似得，毫無神韻，原本的底稿又毀了，這下可不能怪顏料不對了。

  王希孟自然也意識到了，他放下筆，坐在了凳子上，屋內靜悄悄的，鄺啟元過了會道：「希孟，作畫這個事，得多練，你才剛開始。」

  「夫子，兩個月了，兩個月我連最基礎的設色都做不好。」王希孟的挫敗感如烏雲壓頂籠罩在他的心頭。

  「我還是只學水墨畫吧，設色我做不好。」他急躁地說道。

  鄺啟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氣話，什麼畫師只能畫水墨的？何況，你不想畫出大宋的大好山河麼？」

  王希孟張開自己的手，「我想啊，可是這手，根本不聽我使喚！」

  「不要急，越急，越在意，就會反其道而行。」

  王希孟滿懷心事的回了家，該怎麼告訴娘，自己又失敗了？是不是自己根本不是這塊材料呢？他推開柵欄，跟尋常一樣去掃地，又把衣服收進屋內，全程錦娘都在等他自己發現桌上的「驚喜」。

  王希孟疊了衣服才坐到桌前，咦？怎麼有個大包裹，他看向錦娘，「娘，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錦娘笑道。

  王希孟解開布條，竟然是一碟一碟的瓷盤，他心中有不詳的預感，將瓷盤打開後，裡頭果真是顏料，一盒就得讓娘做二十條帕子才能換來啊！

  「我也不知道你要用什麼顏色，便只買了六色，再多的，娘多做點給你補齊全。」錦娘笑道。

  王希孟背過身去，他更是不敢說出口了，只好強忍歡笑，對錦娘說道：「娘，六個顏色就夠了，我一定好好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