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乍見相悲各問年（一）

  完顏峰皺眉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王希孟剩下來的那些畫，「沒啥特別的呀，跟昨天的不是一樣麼。」

  王希孟也納悶了，「是啊，確實是一樣。」

  可是這些娘子們好像就是在巷子口等他們似得，王希孟望著手裡的三十文錢，眯眼笑道：「有什麼打緊的？咱們能賺錢就好！」

  「也是，一開張就有三十文，看來時來運轉了嘛。」完顏峰也跟著開心。

  

  一連好幾日，王希孟賣的畫總歸有幾個衣著樸素的娘子前來購買，王希孟和完顏峰樂的開心，其他幾位畫工就不樂意了。

  本來王希孟他們每日一大早就來占免費的巷口位置，還把畫賣的這麼便宜，這不是故意拉低價錢麼？大家都去他那買，自己還賺什麼錢？

  所以幾人對視一眼，便起身向王希孟這邊走來。

  完顏峰人精似得，跟著完顏宗走南闖北，什麼場面沒見過，一看這幾個畫工齊齊走來，便知道要有麻煩，他靠在牆邊上，對他們吹了個口哨，「幾位仁兄，是要來買畫麼？十文錢一張，童叟無欺。」

  他們被完顏峰這句話給氣到了，還是王希孟站起來打了個圓場，「我家兄弟比較愛開玩笑，各位不要介意。」

  帶頭的那人正是王希孟之前見過的畫工，他還算比較好說話，直接無視了完顏峰，對王希孟道：「這位小郎君，我們賣畫各憑本事，你出十文錢，豈不是讓我們都沒生意麼？做人不要這麼絕。」

  王希孟愕然，「我出十文錢，是因為自問畫作比不上各位，不敢獅子大開口，所以才廉價出賣的。」難道這樣，還耽誤了他們不成？

  「你懂不懂規矩啊，市場價五十文一張，那是大家默認的，你一出來就十文錢，無論你畫的好不好，誰會非要挑貴的買啊？」

  王希孟攤手，「我這幾日看下來，你們的熟客都是衣著鮮亮的娘子，她們連看都不會看我的，如何耽誤你們做生意了？反倒是來我這買的娘子，她們本來也就買不起你們的畫，不是麼？」

  幾個畫工一愣，沒想到這小子還不簡單，他們就是知道那些婦人買不起，只能存錢來買，才故意不降價的。

  「這小子說的對，我們都是賣給城中有繡坊的繡娘，她們才不願意去買這些呢。」

  「是啊，十文錢一張，格調又不夠，能有什麼威脅。」

  「那咱們走吧！」

  王希孟見他們交頭接耳小聲說了一通，又走了，不由一頭霧水。

  「怎麼走了？嘶，奇怪，你說，這些畫也不是什麼大作啊，怎麼日日都有人買呢？」完顏峰蹲下來嘟囔。

  王希孟也納悶，「是啊，我以前在李家，只聽說有人是會賣山水、人物、花鳥什麼的，沒有這么小的呀。」

  正在這時，他們身前一片陰影遮擋，王希孟和完顏峰抬起頭來，這回來的可不是畫工們了，而是畫工們的老主顧。

  看她們身上穿著羅衫繡鞋，臉上還敷了脂粉，王希孟和完顏峰連忙起來，「娘子們好。」

  「兩位小郎君長得怪俊的，我聽說你這的繡樣只要十文錢？」站在最前頭的娘子掩袖輕笑，王希孟訝異道：「繡樣？」

  「是呀，你不是賣繡樣的麼？」娘子眨了眨眼睛。

  王希孟和完顏峰恍然大悟，原來畫工們都是把這些畫賣給了蘇州繡娘們呀！

  王希孟探頭去看，果然那些個被搶了生意的畫工眼睛裡都能冒火了，直直盯著他，他撓撓頭，為難道：「娘子們不是一直都是去別處買的麼？」

  「我們的確都是來這條街買的，但是說實話呀，他們如今是越發沒新意了，左不過來來回回花開富貴，蝴蝶水仙什麼的，你就不一樣了，名氣也傳到我們繡坊街了，說是又便宜又新穎，正好城裡那些小娘子、小郎君們都能用，這不，我們才眼巴巴趕來的。」

  「是呀是呀，快把樣子拿出來給我們挑挑，前幾日賣出去的可不要了啊！」

  那些娘子們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王希孟擦了擦汗，「這你們放心，每樣都不一樣的。」

  「那是再好不過了，我們呀，就是想要每個都不一樣！一樣的才難賣呢。」

  轉眼間，王希孟僅剩的幾幅畫又沒了，繡娘們滿意了，畫工們怒了，幾個人乾脆攤都不擺，氣惱地上前來理論。

  「花娘子！你們之前不是跟我們買的麼？若是貪便宜，小心生意不好！」

  花娘子看來便是這些衣著講究的繡娘們的頭頭，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一聽這句話，哪裡有不生氣的？

  「你講話太毒了，誰規定我們就必須問你們買了，去年還是三十文錢，今年一漲價就是整整二十文，我們跟你們計較過麼？如今日子越發難了，你們呢，想過我們麼，現在我們有了新的繡樣，你們反倒來詛咒我們生意不好？我們若是生意不好，你們第一個吃不上飯！姐妹們，再也不要去光顧了！」花娘子叉腰罵道。

  畫工們只是氣急了才說出這種話來，沒想到乾脆和老主顧撕破臉了，這下全怪罪到王希孟頭上了，「你...都怪你！我倒是要問問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把你教成這個樣子，小小年紀，心機手段如此高深莫測。」

  完顏峰一聽就要上去跟他們拼了，王希孟卻攔下了他。

  「你別攔我！」完顏峰罵道。

  王希孟沉下臉，「我不攔你，要打，也是我先打！」

  父母本就是王希孟心中一塊最大的痛，罵他可以，但怎麼可以侮辱他的爹娘？士可殺不可辱！王希孟跟著趙叔學的那幾下子，今天算是有大用處了。

  繡娘們見他們要打起來了，也幫忙道：「你們幾個，欺負兩個孩子，要不要臉了？」

  「可不是麼，加起來都快幾百歲了，竟然還要對孩子下手，真是齷齪！」

  畫工們都是些文弱之人，也就欺負欺負孩子罷了，聽到這話，更是羞紅了臉，不服氣道：「滾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們男人的事。」

  「希孟，上！」完顏峰懶得跟他們廢話，帶著王希孟就沖了上去，用頭去頂他們的肚子。

  繡娘們花容失色，生怕鬧出什麼事來，也紛紛加入去拉架。

  人越來越多，直到有個女子的聲音傳入了王希孟耳中，他才停了下來，那是一句，「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