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黨爭(六)
2024-06-01 21:14:26
作者: 眼神正直的大妹子
下了雨,整個杭州濕漉漉的,馬蹄濺起泥水,從汴京來的信差將信交給李宅側門的小廝,便去往下一戶人家。
李少卿正在自己的母親芸香屋內用早飯,難得的是,李憲也在。
「娘,我吃飽了。」李少卿摸著肚子。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芸香摸了摸他的臉,拿出自己的繡帕,替他擦了嘴,「去了學堂別亂跑,下著雨,玩一身泥點子回來我可要罵你的。」
「知道了。」李少卿吃了飯就得去學堂上學,他跑到搖籃床旁邊,對著還在酣睡的妹妹親了一口。
李憲與芸香相視而笑,如今二人兒女雙全,還有什麼不如意的,便是大兒子在汴京城的官運了。
高管家進了門,「阿郎,大郎的信來了。」
「我正想著大郎呢,他就來信了。」芸香笑道。
李憲卻覺得不大好,「大郎的家書每個月才來一封,如今這是第幾封了?」
芸香聽他這麼說,心中也暗自打鼓,「這個月的第十封。」
李少卿也不走了,坐在了芸香身邊,他本能覺得,自己家有大事要發生了。
李憲連忙攤開來瞧了兩眼,眉頭皺成了川字,芸香著急道:「說什麼了?」
李憲將信收在懷中,「沒什麼,左不過就是新黨得意,他一個雜官,不打緊的。」李憲說完站起身,「我吃飽了,去書房算算年帳,你不用擔心。」
李憲帶著高管家走了,芸香卻還在擔憂。
「娘,為什么爹看起來,並不開心啊。」李少卿仰起頭問道。
芸香望著李少卿的小臉,扯了扯嘴角,「能有什麼事啊,去學堂吧,回來了給你做愛吃的。」
「嗯。」李少卿帶著滿腹疑惑出了門。
李憲在去書房的路上,對高管家道:「將今年收成最差的幾個鋪子,全部關閉了。」
高管家驚訝道:「那掌柜的怎麼辦?」
「能用的,就留下,換個地方讓他去管,不管用的,就給點遣散費。」李憲說完,高管家點點頭。
「還有,讓宅子裡的人,最近做事情都得小心謹慎一些,不要說咱們大郎在朝堂中為官,一定要謹言慎行,做不到的,都給我趕出去。」李憲特地回頭叮囑。
高管家見他如此謹慎,也不敢馬虎,「知道了阿郎。」
高管家的信傳到洺州時,也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是安訓拆的信,讀給李輔聽,李輔看著門庭冷落的鋪子,起身把門板攤開,「今日是最後咱們鋪子開張,收拾好東西,咱們明日去台州。」
安訓如今也不是兩年前的毛頭小子了,個頭漲了一倍,聽說能去富庶的江南,哪裡有不高興的,「掌柜的,咱們鋪子不開了,去台州當掌柜麼。」
「嗯,不過是不是當掌柜還說不準,先去了再說吧。」
「那我能見到墨言了麼?他在杭州那麼久了,也應該很厲害了吧。」安訓興高采烈的樣子,落在李輔眼中,李輔嘆了口氣,「他身份不同,比咱們可金貴,學徒將來都是當先生的,你好好跟著我,有我一口飯,總餓不到你。」
安訓嘟起嘴,「知道了,那我去收拾包袱。」左右鋪子裡也沒人。
「你去吧,我多看看。」李輔不比安訓,他在這,呆的時間太久了,一磚一瓦都有感情了。
他將櫃檯里的東西打開,底下壓著安訓的賣身契,隨即又模模糊糊地想起錦娘來了。
他掀開帘子,對正在收拾東西的安訓道:「安訓,你看會鋪子,我出去找人。」
「噯!曉得。」安訓在屋內應到。
李輔匆匆到了離鋪子不遠的巷子裡,敲了敲左邊第二戶人家的門。
過了會,才有個婆子打著哈欠開了門,「喲,這不是李掌柜的,怎麼來我這了,可要買學徒?最近可沒什麼好苗子。」
「不是,是我之前托你找的那個趙錦娘,有下落了麼?」
「還沒呢,你知道的,大戶人家,不好打聽,除非他們要買奴僕,我才能說會話,不然門都不給我開。」婆子說道。
李輔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我明日就得離開洺州了。」
「明日,那我現在上哪給你變出個人來,兩年了我都沒找到人呢。」婆子攤手。
李輔嘆了口氣,「罷了,也許是他們母子緣分已盡,叨擾你了,我這就走。」
「那您慢走。」婆子關了門,她是幫忙買奴的,又不是開善堂的,幫你找個人還得麻煩自己。
李輔經過韓府,下意識的看向了大門,算了,趙錦娘或許早就死了,不然這麼多年,怎麼不來鋪子看看呢?
而錦娘這邊,也正在收拾包袱。
春姨含著淚看著留下來的幾個僕婦,「誰能料到有這樣的事呢?戲裡常說,伴君如伴虎,咱們阿郎被貶到大名府,老宅也要變賣,咱們幾個老奴,還有誰能照顧的到,過幾日就要各奔東西,大家姐妹一場,我這裡還有點銀子,分了,咱們也好上路。」
有些僕婦有家人,像春姨這種,就是無家可歸了,錦娘倒還有個盼頭,她心想著拿了銀子就去鋪子裡接孟兒去。
春姨安撫完她們,把銀子都給了,最後才回了屋,關起門來跟錦娘說體己話。
「這是你那份,我給你留了最多的。」
錦娘震驚,「這可使不得,春姨,你留著養老吧。」
「我無兒無女的,除了這宅子,我哪也去不了,你不同啊,你還年輕,不能跟我一樣這麼老死,這點錢也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那孩子,你定是要去找他的,沒錢贖身可怎麼辦?」春姨說完,錦娘紅了眼眶,「春姨,您對我們母子倆的恩情,我該如何報答呀。」
「你好好活著,把我那份也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報答了,阿郎在大名府,我一個老奴過去,在路上指不定就死了,我還不如在洺州,起碼剩下來的錢,我還能去鄉下買塊田,養養雞,不用擔心我。」春姨摸著錦娘的頭髮,「我就當,這是給我女兒和外孫了。」
「春姨!」錦娘的淚再也止不住,伏在春姨的膝上,哭了起來。
「你也是個命苦的女人,我把你的賣身契給你,你去找孟兒,母子倆好好的。」
「嗯!」錦娘鄭重的點點頭,這份恩情,她就算是結草銜環,也無以報答,只能希望下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