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驚雷（八）

  向太后習慣性的摩挲著椅子上的刻痕，這是她自從當皇后以後，遇到了難關，自己用指甲每次緩緩掐入而刻出來的，現在已經很長了，可她的決定卻沒有像現在這樣堅決過。

  「來人，宣曾布覲見。」她要行動了。

  樞密院使曾布此時也正為繼位人選煩心，若是真讓章惇跟朱太妃成功了，屆時章惇的地位更是穩如泰山，自己如何絆倒章惇？待向太后宣他去隆佑宮的時候，他內心可謂是狂喜異常，因為他也聽聞了最近趙似那些放肆的言論，已經料到了向太后是坐不住了。

  從隆佑宮密談回來不過三日，汴京城裡的風向已經變了，先是從哪處鑿井時挖出了「吉人自有天相」的預示牌，隨後又是端王仁孝兩全的風評，徹徹底底地掩蓋了趙似登基為帝的傳聞，趙佶不費什麼大力氣，就輕易獲得了向太后全然的信任。

  思緒迴轉，趙佶將目光從書上挪開，離達成心愿，應該不遠了。

  王希孟回到李家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這個時候，是他回東院的時間，若是再遲一點，可就要被發現了，他看著緊鎖著的後門，開始犯愁了，怎麼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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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貿然驚動老陳也不好，只好躲在一旁，內心期待著，老陳去找李少卿的時候，李少卿能懂自己的意思，來後門接他。

  然而李少卿早把王希孟這件事忘乾淨了，等吃完飯習慣性去東院的時候，才恍然想起王希孟早上溜出去了！但到底去沒去還得自己去看看才好。

  李少卿剛走出院子，迎面遇到了李憲。

  李憲見李少卿一副害怕的神色，知子如他，立刻問道：「慌慌張張地做什麼去？」

  李少卿又把腳縮了回去，「吃完飯消消食。」

  「功課做完了麼？成天就跟屁股生瘡似得坐不住，跟我回去。」李憲才不管他。

  李少卿愣是沒動，「爹，我剛才吃撐了，讓我去走走吧。」

  「你今日才吃了小半碗，平日都得一整碗，這樣還撐？」李憲心中起疑。

  「我在學堂還吃了點糕點，哎呀我馬上就回來。」李少卿趁著自己在門口的位置又利於逃跑，撩起衣擺就跑。

  「你給我回來！回來！」李憲這時候去叫，哪裡還叫得住？

  「高管家，你去盯著他，看看又要幹什麼。」李憲想想還是不放心，便叮囑道。

  「知道了。」高管家只覺得頭疼，這小祖宗能不能有一天是消停的？昨兒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他都沒睡好過！

  李少卿見身後沒人跟著，才鬆了口氣，至東院時，門口的小廝在灑掃，連忙問道：「見到墨言了麼？」

  小廝沒想到李少卿怎麼冷不丁出現了，賠笑道：「沒呢，興許在西院，不過這都快上鎖了，要是還不回來，得挨罵了。」

  李少卿心裡一咯噔，「知道了，你忙。」

  「噯。」

  他又悄默默的跑到後門，這個時辰，老陳是還沒回家的，若非假日，基本上都得入夜了才走，王希孟如果溜出去，肯定在門外等著，他想了想，撿起腳邊的石頭，用力丟出牆外。

  王希孟正蹲在門邊上等，小石子砸在對面的牆上，隨後落了下來，滾到了他的腳邊。

  誰扔的石頭？

  「墨言！墨言！」李少卿也不敢喊得大聲驚動別人，只是掐著嗓子，細細地喊。

  王希孟心中一喜，站起身蹦了蹦，「我在這呢！」

  李少卿無語的閉上眼睛，「你膽子也太大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王希孟只顧自己回答，聲音沒放低。

  李少卿只好咳了咳，「輕點，我現在想辦法把你弄進來。」李少卿嘆了口氣，轉過身，愣在了原地，身後，李憲、高管家、孟道子都在，還跟了不少小廝，李少卿額上沁出冷汗來，心虛地笑了笑，「爹，你怎麼在這。」

  「去開門。」李憲手背在身後，方才他還擔心是李少卿又想溜出去，還好，是為了「搭救」外頭的人。

  王希孟只覺得裡面有些聲響，便靠在門邊上，想著是李少卿來開門了，萬萬沒料到，門打開後，會是這樣的場景。

  李憲眯起眼睛，「又是你？」

  李少卿見狀便知道大事不妙，張張口道：「是，爹，是我的錯，我早上讓他幫我去買...去買陀螺了。」

  孟道子插嘴道：「買陀螺這光明正大的事，宅子裡那麼多小廝，都不能用麼？為什麼要一個東院的毛小子去買。」

  「我在跟我爹說話，有你什麼事。」李少卿就知道孟道子要使壞，反駁了回去。

  「把二郎君帶到娘子那，好好管教。」李憲發了話，李少卿登時就知道他們要發落王希孟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李憲跟前，抓著他的衣角哀求道：「爹，你饒了他吧，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怕昨天我闖了禍，你不讓我玩陀螺才讓他去給買的，誰知道我給他的錢掉了，他不敢回來才躲在後門的，爹，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

  李憲低下頭看著李少卿，王希孟被小廝夾在腋下抱了進來，丟到了李憲跟前，王希孟知道是自己闖了大禍了，也跟著哀求：「阿郎，是我的錯，不怪二郎君的。」

  「自然是你的錯。」李憲看著王希孟就來氣，小小年紀謊話連篇，實在是面目可憎，虧他長得眉清目秀，竟然是這種貨色。

  「不不不，爹，是我的錯，我錯了，都怪我，您放了他，好麼？他還是個孩子，就算我讓他出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啊，沒對咱們家造成什麼損失啊。」李少卿抱著李憲的腿，將錯全部攬上身，他知道這次是出大事了，墨言連續兩日犯在爹的頭上，皮肉之苦算輕的，最怕是被賣出去啊。

  王希孟渾身一震，李少卿是為了自己，才這樣啊，他這麼愛面子的一個人，讓他抱著李憲的腿認錯認罰，還不如殺了他呢。

  「二郎君，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若是人人都有樣學樣，那咱們宅子不就成了菜市口了，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孟道子繼續說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