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驚雷（五）

  王希孟望著殷切的掌柜跟夥計，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沉默了一會，才道：「那些我都不需要，我只想知道，十一郎可還說了什麼？」

  「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留下了一個物件，讓我交給您留個念想。」掌柜的說完，夥計便乖覺的去拿了，是一個古樸的錦盒，圖案很別致，王希孟珍而重之的接過。

  「當時貴客走得匆忙，我便找了個錦盒來裝著，就怕您不來也不知道怎麼處置，現在您來了就好。」掌柜的解釋道。

  王希孟點點頭，這錦盒上面有大片的牡丹花，也確實不像是十一郎那樣喜歡極致典雅的人所喜歡的紋飾，他將錦盒打開，紫色絲緞中包裹著一枚玉佩，通透無瑕，雕刻著騰龍雲紋，雖然他還不懂玉器，但知道一定很貴重，王希孟將玉佩塞入衣衫中的小袋子裡，將錦盒交還給了掌柜，「既然十一郎走了，我也不該多待，這個還給你。」

  掌柜的驚訝道：「那宴席呢？」

  「我就不吃了，我得回家去了。」王希孟神思恍惚，默默地走了出來，街上人來人往，他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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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郎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才會匆匆告辭，卻還留下了這麼貴重的玉佩給自己，早知道今日無法暢談，昨日就應該多留下一會的，王希孟茫然四顧，天大地大，何處是自己的心安之處呢？

  皇城司內，童貫賠著笑臉，給梁從政跟蘇圭倒酒。

  蘇圭有些微醺，拿起筷子，輕輕敲在桌面上，哼起小調，梁從政撫著額頭，「嗯！好酒，這樣好的酒倒是許久沒喝到過了。」

  「怎麼樣，我這小老鄉不錯吧。」蘇圭拍了拍梁從政的肩膀，說道。

  梁從政看著童貫，「嗯，是個伶俐人，現在在哪辦差事？」

  「跟著我師父李內官做事。」童貫恭敬道。

  「哦，李內官，伺候太妃的那個李內官？」

  「正是。」童貫說完，梁從政就對他刮目相看了，朱太妃身邊的李內官是出了名的難對付，頭一件就是對自己帶出來的內侍們格外嚴苛，所以很多人都受不了，能在他手底下出頭的，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童內侍，以後太妃那，還有勞你替咱們兄弟倆望望風了。」梁從政連忙攀好，皇上沒了，朱太妃的兒子勢必繼位，屆時朱太妃可就是母憑子貴，她身邊的人，最能知道消息。

  童貫低眉順眼，不驕不躁，「梁押班客氣了，不過您既然這麼說了，有句話我就不得不提點兩句。」

  梁從政斂起笑容，肅正道：「童內侍請說。」

  「如今你們也知道，太妃跟相公都是屬意十二大王的，向太后無子，這江山最後落在誰手裡，不用我說了吧。」童貫說完，梁從政點頭，「是，可是這些咱們心裡知道，也搭不上手啊。」

  「怎麼搭不上手，押班如果有心，小的再給您指一條路。」童貫招招手，梁從政附耳上前，聽完已經眼前一亮，不過還是有疑慮，「此事若是太后知道。」

  「您也說了，太后無子，朱太妃生二子，二子皆為大宋天子，誰為尊？您想出頭啊，就得趁早。」童貫四兩撥千斤，把選擇權又交給了梁從政。

  梁從政與蘇圭對視一眼，狠了狠心，「若咱們真能出頭，你我便是嫡親兄弟！」

  福寧殿前，聖瑞宮的座椅擺在了正中央，以示正統。

  鄭氏剛剛從殿內出來準備去交班，聽到幾個宮女們正在竊竊私語，她湊上前去，假裝幫忙整理花叢，與她共同貼身伺候向太后的宮女王婉卻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瑜兒，幹什麼呢。」

  鄭瑜兒被她嚇了一跳，見那群宮女也忌諱她們散去，不由對王婉埋怨道：「嚇死我了。」

  「做什麼虧心事了，嚇成這樣。」王婉語笑嫣然，行動間露出了手臂上的鐲子，鄭瑜兒看著扎眼，「是十二大王給的。」

  王婉低頭羞怯點點頭，「嗯，他不也給你送了個簪子麼。」

  「咱們一道侍奉太后，與十二大王也是緣分，所以，咱們得幫幫他。」

  「這是自然，你交代我的事，我可沒忘，我昨日已經告訴太后，朱太妃在官家面前，說的那些話了。」王婉輕聲道。

  「真的？那便該我去說了，咱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剩下的，全看造化。」

  鄭瑜兒回了殿內，珠簾後頭，一位神色肅穆的女子正在習字，聽到鄭瑜兒的腳步聲，便將筆擱置在了筆架上，「瑜兒，何事如此焦急。」

  鄭瑜兒見向太后出言了，才神情忿忿撩開珠簾，「娘娘，現在外面的那些內官、宮女都不把我們當回事了。」

  向太后瞥了她一眼，「有什麼話就直說。」

  「娘娘，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說吧。」向太后拿起在桌案上的珠串，鄭瑜兒鼓起勇氣道：「娘娘，朱太妃將自己宮裡的椅子挪到了官家殿門口去了，她是妃子，您是後，怎麼能如此將您視作無物呢？」

  向太后捏著珠子的手指停了下來，「你說聖瑞宮的椅子，在福寧殿前面？」

  「是，滿宮裡都在傳呢，現在他們都說......」鄭瑜兒欲言又止。

  「你說吧，老身聽著。」

  「都說十二大王要繼承皇位，立真正的生母為太后，要罷黜您呢。」鄭瑜兒說完，便跪在了地上，以示惶恐。

  向太后愣在原地，良久，才轉過身，「瑜兒，你說這些話，可會株連全族。」

  鄭瑜兒雖然心裡害怕，但是憑著她對向太后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因此遷怒自己，於是抬起頭道：「娘娘，瑜兒自小就是被您調教，您教我識字習禮，瑜兒能有今日，全是娘娘的庇佑，瑜兒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維護娘娘啊，這都是瑜兒的肺腑之言，娘娘就算盛怒，瑜兒也絕不後悔。」鄭瑜兒這些話，的確出自肺腑，她對向太后感恩，對趙佶也有情，且這些年來，唯有趙佶對向太后晨昏定省風雨無阻，這份定力，就不是其他皇子能比，也只有立趙佶，向太后才能晚年安穩無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