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杭州李宅（二）

  孟道子哪裡曾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敢跑？在這東院裡，還有人敢公然忤逆他？

  「好啊，好你個膽大的孽障！待我抓到你，我定要打斷你的狗腿！」孟夫子提起拐杖，衝著王希孟便要打。

  王希孟就像是個靈活的小泥鰍，從他身邊跑來跑去，愣是讓他抓不著，孟夫子被累的氣喘吁吁，將拐杖往床上一丟，痛罵道：「怎麼地！都是死人啊，死來給我抓人！」

  有幾個孩子聽完了，便想起來，可是又不敢上前，猶豫著，讓孟夫子看了更加生氣，拿起桌上的茶碗，一窩蜂的潑了過去，有幾個孩子膽子小的，直接就哭了出來。

  一時之間，東院裡鬧哄哄的，文宣聽到動靜趕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一幕。

  「夫子，何事如此生氣？」

  「你還敢來問我？這幫東西，平日裡都太給他們臉了！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過就是卑賤的學徒罷了，全部給我光著腳脫去上衣跪在院子裡去！我沒讓你們起來都不准起來！」孟夫子話音落地。

  文宣的面子就掛不住了，他雖然已經可以單獨居住，但畢竟還是學徒的身份，孟夫子這一番話，將他全部的尊嚴都踩在了地上，難道學徒這輩子就只能如此任人欺凌麼？

  其他孩子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紅了眼圈，看著文宣，希望他能有辦法，免除他們這場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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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愣著幹什麼？！李宅已經是你們當家做主了是麼，要我去回稟家主不成？」

  「不要！夫子，我認錯，我認罰，不要懲罰他們，他們是無辜的。」原本跑的比兔子還快的王希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走到孟夫子前面，低頭認錯。

  「哈，你現在倒是出來了，好啊，可我現在就是要拿你立規矩！他們要罰，而你，必須滾出去！我東院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孟夫子揪起王希孟的領子，就往外走，王希孟第一次被人這樣惡意的對待，當即就紅了臉，恨不得從地縫裡鑽出去。

  「給我過來！」孟夫子尤嫌不足，抓著他的耳朵拖著走。

  「疼！疼！我疼！」王希孟的慘叫聲尖銳的響起，每個孩子都戰慄起來。

  「文宣師兄，怎麼辦呀，墨言會被夫子打死的！」

  「是啊，墨言才這么小，怎麼辦呀？」

  等孟夫子走遠了，他們才敢來求，文宣望著王希孟的背影，「我們卑微如螻蟻，自身尚且難保，如何再護得住他？」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不僅是為了王希孟的生死，更多的，是為了自己那悲慘的命運。

  倘或將來再做錯什麼，那麼今天的墨言，不就是他們的將來？

  沒人能救得了自己，從賣身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沒有了身為一個人的尊嚴。

  「快點，打亮點。」李少卿向前快速走著，貼身伺候的丫鬟盈盈替他掌燈，一臉愁容道：「我的祖宗，你這又要去東院幹嘛呀？現在東院都落鎖了，阿郎去都不給開門呢，您去幹什麼呀？」

  「你怎麼那麼多話呢，現在算什麼天黑啊，我爹和娘都還在請那些掌柜的看戲呢。」李少卿換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看起來更加粉雕玉琢。

  「可是你不回去，娘子又要責怪我看護不利了。」盈盈跟在他後頭跑著，生怕他哪裡摔著碰著。

  「怕什麼呀，不是有我呢麼，你去看看哪個小廝在附近，把他給我叫來，我要從這，爬進去。」

  盈盈一張小臉嚇得花容失色，「那可不行，萬一摔著了，你想想上次哪個學徒，都成瘸子了！」

  學徒的事，在李少卿面前可是個禁忌話題，果然，他立刻就惱了。

  「我就知道你們背地裡都在說我害的他掉下來了，明明是他自己害怕，非要往下走，才摔的，要是跟著我，能摔了麼？能麼！嘁！」李少卿撅起嘴，在他心裡，這事情才不是他的錯。

  盈盈不知道該說什麼，苦著一張臉打算去給李少卿找小廝去，到東院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孩子悽厲的叫聲。

  「二郎君，你可聽見什麼聲音了麼？」

  李少卿不耐煩的拍了拍草叢裡的蚊子，「能有什麼聲音。」

  「疼！夫子！放開我！你放開！」

  斷斷續續的聲音接連傳來，李少卿立刻跳了起來，「不對！這是墨言的聲音！孟道子這老東西，果然趁著我不在，欺負他！」

  孟道子便是孟夫子的名諱，因這名字很久都沒人叫了，盈盈此刻聽來格外陌生。

  「二郎君，你這是要幹嘛呀？」盈盈見他抬起腳就要踹門的樣子，連忙問道。

  「當然是救人啦！你趕緊去把小廝叫來，不准驚動我爹和娘，知道了麼？」李少卿推了推門，紋絲不動，靠他現在的力氣，還不足以踹開。

  李宅家大業大，找幾個小廝是很方便的事，不一會，就來了五個小廝，李少卿連忙吩咐道：「把門給我踹開，趕緊的。」

  小廝們面面相覷，這混世魔王怕是又要惹是生非了，東院乃是李家的發家之地，若是在東院鬧事，他是李家的寶貝兒子，自然不會受到責罰，而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有活命的？

  「二郎君，您有什麼急事儘管吩咐，可千萬別找東院的麻煩啊。」

  「我現在的吩咐就是踹門，快點，不踹門，我就翻牆進去！」

  「別別別，咱們踹還不成麼！」小廝們都怕了他了，只好合力去推門。

  李少卿焦急的很，不停的左右走動：「快點！快著點！」

  「轟！」因為力氣過大，東院的大門竟然直接斷裂了，直挺挺的躺了下去，李少卿連忙撥開小廝，飛快的向裡頭跑去，「墨言！墨言！」

  王希孟被孟道子揪著耳朵，拿著荊條打了好幾下，拿荊條是泡過鹽水跟辣油的，打下去鋒利不說，還刺痛，王希孟哪裡禁受過這些，不停的開始掙扎，越掙扎，孟道子打的越發的狠毒。

  「我就算把你趕出去，也得讓你嘗嘗這皮肉之苦！讓你再敢與我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