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處話淒涼

  安訓從後院出來的時候，便瞧見了錦娘母子倆。

  「你怎麼來了！」安訓看王希孟格外不順眼，自然沒好語氣，對著錦娘也是一個勁猛翻白眼，一看就是窮人家出身的，身上破破爛爛不說，透著股寒酸氣！

  「哎哎哎，不買東西就趕緊走開，別擋了我們鋪子財路。」安訓從櫃檯上拿了雞毛撣子，對著他倆站的地方揮了揮，好像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似得。

  「這位小哥，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們掌柜出來呢？」錦娘低聲下氣的說道。

  安訓插著腰，打量了一下錦娘，「幹嘛，你們難道也買畫麼，下等的筆墨紙硯，咱們店裡可沒有。」

  王希孟皺著眉頭，「你這人好不講理啊，我娘找的是掌柜，又不是你。」

  安訓本來就記恨著他之前在掌柜面前得意的事，這下更跟個炸了毛的雞似得跳腳，「滾滾滾！不買東西就閃開，真是晦氣！」

  「安訓！做什麼吵吵嚷嚷的。」李輔掀開帘子，錦娘連忙福了福身子，「見過李掌柜。」

  「掌柜的，他們來鬧事。」安訓趁機告狀。

  「我們沒有！」王希孟張口辯解，錦娘示意他噤聲，對著李輔道：「掌柜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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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輔瞧見她身穿素衣，心中便也分明了，將帳本放下，訓斥道：「好好看著店，不要再大呼小叫的，這位娘子，請跟我來。」

  「孟兒，你在外頭等等我，娘馬上就出來。」錦娘將王希孟牽進鋪子裡，吩咐道。

  「知道了，我在這等娘。」王希孟乖巧的點點頭。

  安訓冷哼一聲，翻起了白眼。

  錦娘跟著李輔進了後院，發現這鋪子裡倒是一應俱全，出了西邊的幾間矮房裡放了貨品，東邊的二樓便是住宿的，院子裡還有一株青柏，鬱鬱蔥蔥，詩意盎然。

  「娘子怎麼稱呼？」李輔問道。

  「我姓趙。」

  李輔點了點頭，「趙娘子這次來，想必是對我上次的提議動了心思？」

  錦娘低下頭，隨後，默許了，「我這次來，一是求掌柜收留我的孩子，二是...希望掌柜的如此前所言，能讓這孩子識文斷字，書畫雙絕。」

  李輔看著錦娘，上次見她只覺得膽小，如今看她，說話舉止皆非一般婦人，不由心中惋惜，若不是家中出了大事，想來也不至於將孩子送來。

  「此子的確十分有天賦，不過，我這裡收徒，只能賣身，若非與家中親人斷絕往來的，我也不便教他。」李輔說完，便任由錦娘自己考慮了。

  王希孟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安訓從他身前走了兩回，他瞧都不瞧一眼，安訓這就不樂意了，「你今天怎麼不說話了，之前不是很得意麼？」

  王希孟掃了他一眼，抿嘴盯著帘子，不想理他。

  安訓見他不說話，覺得沒什麼意思，便走到李輔最愛躺的藤椅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抖了抖，剝了顆瓜子扔進嘴裡，得意道：「跟個木頭樁子似得，哪來的靈氣。」

  話音剛落，門帘一掀開，李輔從後頭走了出來，身後跟著錦娘，安訓忙不迭的爬了起來，頗為狼狽。

  「娘！」王希孟眼巴巴等著，總算是等到人了。

  錦娘勉強的笑了笑，王希孟只覺得她這笑意沒達到眼底，虛得厲害，心裡也開始慌了，「娘。」

  「孟兒，打從今天起，你就在這學藝了，可以繼續畫畫了，開心麼？」

  「開心，娘，我真的可以畫畫了麼？」王希孟四處看了看鋪子裡的畫，他以為爹走了以後，他再也不能畫畫了。

  「開心就好，娘還有事，過幾天來看你，好不好？」

  王希孟小臉一垮，「娘，你要丟下我去哪啊。」

  安訓本想出口，但忌憚著李輔，便閉了嘴。

  錦娘笑道：「娘還有事要去辦，你乖乖的呆在這等我，聽話。」

  王希孟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雖然他的心裡很不安，可是他無法拒絕。

  錦娘見他同意，才起身對著李輔再行了一禮，「拜託您了。」

  「放心，我定然細心教授。」

  錦娘背起包袱，走到門口，「娘走了，你要聽掌柜的話，乖乖等我。」

  「嗯，我會的。」王希孟強忍著離別的難過，眼睜睜看著錦娘消失在巷子盡頭。

  李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記得你叫希孟。」

  「嗯。」王希孟背對著李輔擦了擦眼淚，才轉過身，「王希孟。」

  「好，不過今後，在這裡你就不能叫這個名字了。」李輔眯著眼睛笑道，這孩子透著伶俐，也實在是有天賦，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為什麼？」王希孟歪著頭不解。

  「沒有為什麼，以後你就叫墨言了，墨水的墨，言談的言。」李輔轉過身，看著安訓，「你帶著墨言下去，安頓好了，教點規矩。」

  「是，掌柜的。」安訓在李輔面前，半點也不敢放肆，拽過王希孟就往後院去。

  「這是庫房，你不能去，那邊一樓小隔間，是我們的房間，你就睡窗口，知道麼。」安訓沒好氣的說道。

  王希孟左右看了看，「你為什麼在這裡，你爹娘呢？」

  這話一出，安訓立刻跟炸了毛的雞似得，雙目圓瞪，沒好氣的罵道：「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有爹娘麼？你娘剛才就不要你了。」

  「你胡說！」王希孟蹙眉，「我娘過兩天就來接我了。」

  安訓不想引起李輔的不滿，斜睨了他一眼，冷嘲道：「那你就等等，看你娘來不來找你。」

  王希孟撅起了嘴，他一點也不喜歡安訓這個人，明明跟小虎子看起來差不多大，卻眼睛長在頭頂上，而且脾氣暴躁，真難相處，希望娘快點來接自己。

  安訓推開了房門，王希孟扶著門框，踩上了高高的門檻，環視了一下房間。

  就兩個木板床，中間一張四方木桌，擺了一些文房四寶，胡亂的丟了幾本書。

  「這是我的床，那是你的，你自己鋪。」安訓脫了鞋，躺在床上準備躲懶，王希孟看了看，便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