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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塵埃落定,真相如浮雲18

2024-06-01 20:09:37 作者: 恬劍靈

  這一場戲劇的落幕,比浮婼想像中的快。

  柳茹芸的手段早已超出了後宅女子善妒時用的法子,且她竟敢挑戰皇權,險些害得長公主小產。一切的一切,周欽衍都絕對容許不了她再胡作非為。

  老君上和老君後得知此事後,倒也沒有再阻止。

  原本他們便是對這吳氏和柳長津苟且生下的私生女頗為不滿,極力想要掩蓋誠寧伯府的這樁醜事。柳茹芸被浮妍護著入了淮煬侯府時他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這柳茹芸非得又去招惹定國公府的兩位公子繼而又被查出她犯下的其他事兒,他們倒是覺得將人給懲處了也罷。也省得讓這樁十幾年前的醜事餘孽還殘留在世,如今這條漏網之魚死了,也能讓這事兒徹底塵埃落定,翻篇過去。

  *

  淮煬侯府的浮二小姐浮妍得知柳茹芸被賜了白綾時,慌地趕去了刑司局的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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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門第不同,可卻是成為了至交姊妹,詩社雅集上總是相攜出席,志趣相投。尤其是在一些行事上,兩人都是張揚驕橫的主,惺惺相惜。她是看著柳茹芸一步步走到如今的田地的,雖說她事先並不知曉柳茹芸犯下了此等重罪。可如今知曉了,卻有些難以置信。

  被一扇牢門阻隔,浮妍望著被兩名獄卒押著赴九泉的柳茹芸,雙手緊握著那鐵質的牢門,卻有著一股無力感。

  「你怎麼就這麼傻呢?謀劃殺人,還將定國公府都設局進去了,還險些害了長公主。為了個棱三公子,你當真是糊塗!」

  柳茹芸雲鬢散亂,脂粉污了容顏,衣裙更是髒污一片。她的神情麻木,只是在聽到她這話時,情緒驀地激動起來:「我只是想要得到我愛的人,我真的有錯嗎?那賤人搶了我的三郎。我才是三郎名正言順的結親對象。若非當年我娘以早夭的名義將我秘密送出誠寧伯府送到了柳府,我便是和三郎定親的人,才輪不到孫裊裊那女人挑挑揀揀故意毀了和定國公府的親事。而她柳灩瀾,更加沒可能搶走我的三郎!我恨!我恨啊!為何我不是伯府小姐,為何我娘要和我爹苟且,為何我是他們的女兒?」

  在一聲聲不甘的咒罵中,柳茹芸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愛一個人,好難。

  千方百計想要得到一個人的愛,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成了她人的替身。

  白綾懸落,那身子再也無法動彈。

  浮妍望著那至死都有淚水溢出眼角的柳茹芸的屍體,只覺得一陣悲涼。

  愛而不得,便行如此手段,可到頭來,她所愛的她得不到。而愛她的,也已經離世。

  浮妍不禁又想到了自己。

  她對周欽衍的愛意,不比柳茹芸對棱齊安的愛意少。可他呢?一口一個「浮二小姐」,絲毫不顧及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若非他與哥哥是至交兄弟,她恐怕都極難見他的面。只不過兩人在宮外的相見,總是有旁人在場。可是,他對她到底還是不同的。畢竟她這幾個月來好幾次隨著母親入宮覲見老君後,都被他借著由頭由內侍引路送到了某處偏僻的宮殿相會。他還屢次對她逾矩,交頸相纏。

  他當著旁人的面對她冷淡又如何?她會讓他明白的,她是值得被他選為新任君後的。

  牢門終於被打開,浮妍一步步艱難地入內,華麗的裙擺曳地,與這牢內格格不入。她卻徐徐軟下身子,為柳茹芸闔上雙眸。

  「我能帶走她嗎?」

  *

  棱三公子的私宅。

  這處宅子,到底還是沒有被賣掉,而陳嬤嬤等人也繼續留在了宅子裡伺候。

  自從無意間聽到陳嬤嬤和浮婼的談話,得知柳灩瀾願意成為他的妾室不過是貪圖他的身份地位,他便心生怨懟,一怒之下想要賣掉這處曾經和柳灩瀾你儂我儂過一陣子的宅子。可兩人相處時的情動並非作假,那些點點滴滴的情意猶在眼前,他到底還是更願意相信他的灩瀾是對他有情的。即便當初接近他只是為了給她自己謀一個出路,可最終她是將一顆心繫到了他身上。那樣也便夠了。

  「三公子,淮煬侯府的浮二小姐又派人過來了。希望您能去給……給二小姐送行,全了她對您的這一番情意。」

  陳嬤嬤進了院子,便見到了仰躺在草地上灌酒的棱齊安。他長發披散,未曾遇見柳灩瀾時玩世不恭,遇見她後徹底收心的人,如今卻是放/浪形骸,恣意妄為。

  聞言,棱齊安卻是譏諷道:「若這天底下每個女人死了都要找爺去給她送一程,那爺不是得忙死?浮妍仗著自己是淮煬侯之女,當真以為爺奈何她不得是吧?」

  他踉踉蹌蹌地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竟是直接將那前來傳信的小廝給打了出去。

  「轉告你家主子,柳茹芸這賤人犯下滔天大罪,能得個全屍已是君上恩德。我與她之間並無情意,若你家主子非得再來煩我,那我便索性上門去一把火將她挫骨揚灰,讓她永墮地獄再難輪迴!」

  關上門,他頹喪地坐於地上。一旁的守門婆子有些為難,陳嬤嬤彎腰去扶,卻被棱齊安撇過了手。

  他又給自己灌了口酒,雙眼迷離。

  害了他家灩瀾的女人,他沒去添上一把柴,已是他仁至義盡。

  那夜醉酒,柳茹芸纏上身來,他瞧著那張臉只覺得噁心,恨不得將她打殺了去。欺辱了灩瀾的女人,竟敢在灩瀾死後來勾搭他,當真以為他什么女人都能下得去口嗎?只不過在聽到她刻意偽裝成灩瀾的聲音時,他從震驚到依戀到迷惘,只恨不得永遠留住那道本應該獨屬於灩瀾的聲音。

  即便他壓根沒有碰過柳茹芸,可他還是在她和浮妍聯手鬧出的那場動靜時沒有做出解釋,任由著她們帶著人將此事鬧大,讓柳茹芸成為了他的外室。

  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外室罷了,他無所謂,他想要的,不過是留住那道這個世上僅存的聲音。

  「我明知這毒婦蛇蠍心腸,可我已失了灩瀾,我只有從她口中才能再聽到灩瀾的聲音。灩瀾會說愛我,會說心疼我,會說願與我同甘共苦,會說為我生幾個孩子,會說與我白頭偕老。我離不得她,哪怕明知道她不是灩瀾,我也中了那道聲音的蠱,離不得啊。」

  他又哭又笑,原本是想要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幻里的。可到底,還是不能啊。

  這樣的女人,做下了種種惡事。怎還能以灩瀾的聲音再留在他身邊呢?

  那是對灩瀾的褻瀆啊!

  若灩瀾知曉了,豈非要痛恨他?

  他不能讓她恨他啊,他不能啊……

  棱齊安一遍遍呢喃,修長狼狽的身子歪倒在地,長臂一伸,指骨分明的手似要抓住空中那遙不可及的倩影。那寬袖滑落,一如他那顆早已凋零的心。

  *

  一切塵埃落定,這幾個夜晚,浮婼卻是反反覆覆做起了一個離奇的夢。

  夢裡,是一處半山腰,晚風和煦,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童駐足而立。

  他似在等待著浮婼,小小的人兒見她歸來,雙眸綻放出光彩,飛快迎了過去,抱上浮婼的腿。

  「阿娘,不是說那老嫗這兩日壽數便盡了,你去送她一程,再幫著她和那白骨葬於一處嗎?可我瞧見……她已經不是她了。」

  嬌媚的面容在夕陽的餘暉中張揚而艷麗,浮婼的眼底無波無瀾:「是啊,她苦等了五十七年,那我便給她五十七年。如今,她有了新的去處。」

  小童不滿地絮絮叨叨:「阿娘你就這麼輕易地滿足了她?讓她返老還童?」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當年我欠下人情,答應瞞下他死亡之事。等到他心愛的女子行將就木才將他身死之事告知她,將兩人合葬。可如今,他心愛之人只想求一個真相,弄清楚五十七年前他為何沒有赴約為何會慘死。我又怎忍心那般不近人情?」

  「她想要知道真相,那阿娘直接告訴她不就得了?你……」

  「不,我不知道。」浮婼打斷他,「五十七年前,於我而言不過是欠了人情,還了便是。至於他人的前塵往事,與我無甚相干。人家不願提,我自是不會主動去問。」

  小童被她這話一噎,一時之間竟卡了殼。可他小臉上卻滿是煩躁:「就因為這勞什子原因,阿娘你就散去了自己的壽數。你怎……」

  「她要真相,那她便自己去尋。她要復仇,那她便自己去籌謀。我給了她五十七年,給了她青春容貌。此債已還,此後也不會再與她有任何瓜葛。」

  小童明顯便不贊同,語氣略顯浮躁:「往事已矣,阿娘你給了她壽數又如何?她以妙齡女子的容顏從這偏僻之地回到城內的熙攘鬧市,可哪兒還有她曾經的父母族人?她無親無故,她所愛之人也早已不在。她從何處去尋一個真相,她又如何能報得了這個仇?再者,身為瞎眼的韶華女子,她如何護得住她自個兒?恐怕不出幾日,她就會淪為商賈富戶的玩物。」

  浮婼失笑,揉了揉他胖嘟嘟的臉蛋:「你小子懂得還挺多。」

  小傢伙傲嬌地挺了挺小胸膛:「那是自然,我腦子裡可是有當世大儒的畢生所學。」

  山裡的草木鬱鬱蔥蔥,浮婼牽著他的小手沿著山道而行,步伐輕緩:「那便是她的事了。她的心荒蕪了整整五十七年,如今我給她一個五十七年重新讓它生根發芽長出希望,不為過吧?」

  「阿娘,你是不是覺得你的一生永無盡頭,想用盡一切法子散去這綿長的壽數?」

  浮婼停步,那張容顏瑰麗絕艷,回眸百媚:「有何不可?」

  「那我呢?阿娘你得對我負責啊!若你離世,我怎麼辦?」

  「不是挺好的嗎?我離世之後你就能正常地經歷四季,能正常地經歷生老病死,能正常地遊走在人間。」站定在半山腰,眺望著那遠處的城鎮,她無限感慨,「我們又得搬家了。」

  像她這樣的情況,無法固定地待在一個地方,只有四處遊走。

  小童的心思被她帶著走,下意識問道:「這一次我們去哪兒?」

  「京師。」

  「京師的戶籍查得緊,我們想要在王君腳下矇混過關,恐會不易。」

  「左不過造個假罷了。」踏著餘暉,女子衣袂飛揚,唇角勾起一抹散漫的弧度。

  夢醒時,浮婼竟發現自己眼角不知何時溢出淚水。

  而那小童的名字,在她的腦中緩緩成型。

  她憶起,他叫晏晏。

  可她,似乎弄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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