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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撥雲見日,紙短情長8

2024-06-01 20:08:56 作者: 恬劍靈

  周欽衍本就被浮婼的話窩著一肚子火,這會子柳茹芸撞上來,他便拿她做了箭靶,發了一通怒火。又是一頓跪下去,這柳茹芸也算是有了心理陰影了。也算是陰差陽錯給柳姨娘做了臉面。

  聽聞一國之君親臨,御駕都在府門外了,柳長津慌地帶著眾人來迎。

  瞧見那被罰跪的嫡女,眉頭緊蹙了起來。

  

  「君上,小女頑劣,擾了君上,還……」

  「既知她頑劣就拘著,別動不動就吠幾聲擾得本君腦仁疼!」馬車簾早已落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年輕的君王也不下車,聲線清冷,嘴角的弧度染上幾分料峭的寒意,「讓她就在這府門口跪足了三個時辰再起。」

  君王的車輦離去,過門不入,甚至連意思意思君臣見禮閒聊幾句都不曾,可見柳府並無恩寵。

  一道離去的,還有被禁軍帶走的柳姨娘及其乳母。

  只留下柳長津一行人,躬身送御駕離開。

  柳茹芸扭動了一下身子,可憐兮兮地望向自己的父親,撒嬌道:「爹,女兒膝蓋疼。」

  柳長津瞧她如此,語重心長:「你這性子就不能收收?沒的得罪了君上,咱們府上也要受你牽連!」

  「都怪柳灩瀾那賤蹄子!她被趕出府去心有不甘,在門口跟女兒鬧。女兒哪兒想竟這般巧,這一幕竟被君上瞧了去。她真是好本事,裝裝柔弱,再加上那張臉,將君上也給夠了去。」

  「慎言!君上豈是你能妄議的!你真是不想要命了是吧?」柳長津怒極,卻又不捨得真的上什麼家法,最終無奈道,「你一個大家閨秀成日裡說些粗鄙之言,也不怕說不了親事。」

  「反正我想要嫁的唯有三郎。他若不娶我,我說不說得了親都無所謂。」柳茹芸言辭堅定,語氣中滿是少女含春的幽怨與不甘。繼而,她賣慘道,「爹,你就忍心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跪這麼長時辰啊?」

  柳府坐落的位置並不偏僻,相鄰的兩條街便是鬧市,途經的販夫走卒不少,最易惹來閒話。

  閨閣女子出門,戴帷帽遮掩容貌都來不及。如今竟是被一道旨意落得在府門前下跪。不僅是丟醜,更是落了柳家人的臉面。柳茹芸今後的親事,應是愈發不順了。

  柳長津一嘆:「皇命難違,你且在外頭跪著吧。讓你那丫頭給你拿個褥子墊著點兒,可別真的跪壞了。」

  雖怒其為了個棱三公子失了體面,可對於這個嫡女,他卻是真心疼愛到了骨子裡的。

  見自己夫君甩袖入了府去,柳夫人掏出帕子給柳茹芸擦拭了下額上的細汗:「可別跪在日頭底下了,找個陰涼的地兒跪著去,可把為娘的心疼壞了。」

  柳茹芸卻是不屑地拍開她的手:「爹都不在跟前了,娘您做戲給誰看呢?」

  她吩咐自己那丫鬟:「去取帷帽和褥子。」

  生恐遭遇池魚之殃的眾人竟也紛紛各自忙碌去了。那守門的小廝也遠遠地躲開了,生怕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

  柳夫人瞧著這個沒給她好臉色的嫡女,忍了又忍:「你沖我擺什麼臉色?你說的哪樣我不是照著你性子來?」

  「當初去定國公府,娘您說說,您是按照我的意思逼定國公府打殺了柳灩瀾那賤人嗎?」

  「我可都是照著你意思帶著你的幾個嫂嫂去定國公府鬧的。」

  柳茹芸調整了個跪的姿勢:「別以為我不知道,娘您打的是什麼好算盤。您不僅沒想著讓定國公府厭惡柳灩瀾那賤人,您那分明就是想要促成她被扶正一事,給您自個兒撈好處呢。好在那賤蹄子自作孽,絕了自個兒被扶正的機會。」

  柳夫人蹙眉解釋:「灩瀾雖是妾室,但也是咱們府上的人。在棱世子強占她一事未曾水落石出之前,她本就是苦主,你還讓我跑去棱老夫人跟前說什麼大義滅親的話,於理不合,且國公府也會覺得你爹是賣女求榮出了事兒撇清自己的關係。扶正的事也是國公府自知理虧模稜兩可地提出的,我自然是順杆子往上爬,能正式攀上這棵大樹,於你爹的官途也是一大裨益。只可惜灩瀾扶不上牆,平白錯失了這樣的良機。」

  「想要攀上定國公府,您當初就該直接讓我和三郎成親,而不是讓柳灩瀾那賤人得了逞。」柳茹芸氣不過,脫口而出,「當初明明一開始和他有婚約的人是我,他一見傾心的也是我,而不是柳灩瀾那個賤人!一個錯誤要讓一個又一個的錯誤來填補。呵,所以我才最見不得所謂的名門閨秀,自己的命運都握不住,何談握住他人的?既然她給我找不痛快,那我就決計不會放過她!」

  「我的小祖宗你可消停些吧,那事萬萬不可再提,若不然你爹都保不住你的腦袋。」

  「若不能將這一切擺正,這顆頭顱不要也罷!」

  氣到了極致,柳茹芸再也不願委委屈屈地跪在日頭底下受罪,而讓旁人看去了笑話。她踉蹌著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腿,在柳夫人的勸阻聲中直接入了府回自己院子去了。

  望著她的負氣之舉,柳夫人滿意地瞧了瞧周遭或無意路過或湊熱鬧而來的人,眸底掃過一絲幽芒,努力將上揚起的唇角往下壓了壓。

  鬧吧,都鬧起來吧。

  *

  那頭柳夫人和柳茹芸一番話,轉頭便一字不漏入了周欽衍的耳。

  本也只是留幾個禁軍監督下柳茹芸是否認了罰,瞧瞧這柳長津是否會陽奉陰違。他倒也不在意,一切皆是張煙杆自作主張。

  沒承想竟聽到了這麼一番話。

  浮婼到底還是沒熬住,以防自己的美人皮子被那日頭曬傷,死皮賴臉重新上了君王那輛奢侈雅致的馬車,於是也便聽了這麼一嘴。

  「一開始和棱三公子有婚約的不是誠寧伯府嗎?柳茹芸怎會說是她?還有什麼一見傾心。這事情怎還會涉及到掉腦袋?」她疑惑道。

  周欽衍靠著軟枕,頭疼地輕揉了自己的額際:「所以本君最煩這些女人家的兒女官司。為了個身心皆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要死要活各種使心機算計他人,委實是丑不可言。自己活出一番天地不好嗎?」

  一想這車上有個現成伺候的人,他示意道:「你過來,替本君揉揉。」

  什麼叫做寄人籬下,浮婼深有所感。

  不過他的吩咐也不算是什麼為難的差事,她咬咬牙,膝行了兩步跪坐到他身側。

  馬車上皆是那上等的軟毯,她倒也不怕傷了膝蓋。

  十指交錯,伸展了筋骨,浮婼先頗有技巧地在他剛剛按的那處兒尋了個穴位試了一番,後者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她拿捏准了,順著那處循序漸進地揉壓。

  周欽衍闔眼享受著,那周身的疲態竟微微舒緩。然而意識迷離間,他竟被女子的髮絲給磨得面龐發癢。

  過於貼近的距離,她的長髮不可避免地往他臉上招呼。就連女子那清淺的呼吸,都清晰地觸及了他的肌膚。

  須臾之間,周欽衍那閒適的姿態一掃而空。多情的桃花眸徐徐睜開,竟是一下子就對上了那近在咫尺的美人紅唇。

  想到那紅唇曾經做出過的冒犯他的事兒,他竟是倏地做出了防狼般的姿態:「行了趕緊滾下車去。本君就不該輕信你的鬼話,說什麼柳氏會死,死哪兒去了?以後沒事別往本君跟前瞎轉悠。再做出爬床的事兒來,仔細你那顆美人頭顱。」

  浮婼算是徹底領教了這位君王的陰晴不定翻臉無情了。動不動就拿她的腦袋說事,她的腦袋也會累的啊!心累!

  然而,正當她想要遵了皇命下馬車時,卻聽得一聲聲悲切的哭喊聲。隨後,衛如崢過來稟告。

  「君上,柳氏沒氣了。」

  之前棱齊安送柳姨娘去柳府的時候是特意備了馬車的,是以柳姨娘被周欽衍帶離柳府時,是坐了她自己的那輛馬車。

  行到半路她便心力不濟,竟是上氣不接下氣,不過一瞬便歪了那美人腦袋死不瞑目。她那乳母大聲哭喊都無濟於事。

  衛如崢去探了她的鼻息,發現已經沒了氣。

  「大夫!請大夫,求求你們給我家姨娘請大夫吧。她還沒死,她還有的救的!我家小姐自小就苦,這好不容易前陣子鬼門關走了一遭活了下來,如今又……不,她還沒有死,一定是弄錯了。求求你們給我家姨娘請個大夫吧。對,三公子,我得去告知三公子,三公子一定有法子救下姨娘的……小姐她命不該絕,她絕對能挺過去的!」

  乳母滿是悲切,一會兒一口姨娘一會兒一口小姐,瞧著竟是讓人不忍。

  衛如崢畢竟見慣了生死,活人死人的聲息自然不可能辨錯。

  但柳姨娘的命不同尋常,確實是有過起死回生的奇蹟。孔御醫都親自判下死亡的人,最後還是憑藉著那最後一口隱蔽的氣息迴光返照。雖對外說是黃恩浩蕩天子氣運庇護撿回了一條命,但有過一次,誰知道是否還會有第二次呢?

  衛如崢正待請示是否將人順道送去醫館,便聽得周欽衍難以置信道:「浮氏,是你從中搞了鬼?」

  無端被扣上了這麼一個罪名,浮婼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自己都還有些難以置信呢。

  今日,正是半月之期。

  曾氏、柳姨娘、小喜子的事兒一件件一樁樁,線索成串,令她揣測自己有了易壽能力。她也是怕柳姨娘會活下來與自己有關,想到當初自己想的是半月,怕柳姨娘只能得了那半月之命,才千方百計想要尋到她。

  如今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柳姨娘竟這樣香消玉殞了。

  且周欽衍這人,竟還說她從中作梗。她瞪這一眼都覺得便宜了他。

  偏她長得膚白貌美,她自以為的瞪眼,竟是在眉眼間被她演繹出了含羞帶怯打情罵俏的意味,瞧得周欽衍差點揮袖掀翻了案几上的茶盞。

  浮婼自然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是急急地下了馬車,越過人群上了柳姨娘那一輛,瞧著她那慘白闔眸的面容,握上她尚有餘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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