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撥雲見日,紙短情長1
2024-06-01 20:08:43
作者: 恬劍靈
長公主之怒,怒在自己的夫君被人所害,怒在自己一心維繫的婚姻衍變成了一場笑話,怒在自己甘願成為籠中雀卻反被人設計。
有些事,畢竟涉及定國公府的聲譽,外人自是不能在場。
也無需周欽衍發話,長公主直接就打發了人將柳茹芸遣走。她那婢子早就慌得不成樣了,有心回柳府去報信,又怕君王直接將她連坐,只候在院外焦急地等著消息。
眼見柳茹芸出來,忙上前去扶。
柳茹芸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明明被那一腳踹得疼痛難忍,可她的神色卻是又嫉又喜。等到出了定國公府上了自家的馬車,她再也忍不住,竟是暢快淋漓地笑出聲來。
隨著她那笑,她只覺得腹部愈發疼痛。
而她的額間花鈿竟愈發顯得妖嬈明艷了幾分。
她冷冷看了眼自己的婢子,驀地吩咐道:「你不必隨我回府,現在就去給那人傳句話,我要見她。」
*
夜裡,一場暴雨不期而至。雨打芭蕉,摧殘了那花葉,褪了那院中殘紅。
那一日的雷雨夜,棱世子被刑司局的人帶走,下了大獄。
同樣的雷雨夜,棱老夫人的鶴年堂,定國公、戚氏、胡氏、棱三公子、柳姨娘皆在。
聽完定國公的話,棱老夫人當即便是一聲怒喝:「柳氏你好大的膽子!竟毀我棱家兒郎至此!」說完竟是一陣咳嗽,搖搖欲墜,一眾人圍上前攙扶。
柳姨娘當真是慌了,那張柔弱嬌媚的臉上閃過無措:「老夫人您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啊!若我有錯,世子爺對我犯下的錯,又該由何人來償?」
*
同一時刻,長公主主院的臥房卻是寒意籠罩,仿若死灰般,伺候的婢子們根本不敢大喘氣,內室竟沒個聲息。
花廳內,孫嬤嬤在周欽衍的施壓下,最終還是有些猶豫著是否將此次陪著長公主去刑司局探監時從棱世子口中得知的一切一一說來。
畢竟是揭長公主的傷疤,孫嬤嬤說話時略有吞吐,每每皆要回首望一眼長公主臥房的方向。
最終還是浮老太太幾句話讓她卸下了心房。
「你這老貨吞吞吐吐個啥子嘞,長公主是君上的阿姊,他還能不為她做主?你只想著這樁事是醜事,替自己主子藏著掖著,可你不說,君上怎麼知曉長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還怎麼替她做主?你不說,這事兒就不存在了?遲早都會知道的,你還不如痛痛快快說了,省得君上耽擱功夫去問旁人。」
浮婼有些沒眼看。
老太太為了蹭點兒人參燕窩不捨得走了,如今竟也關心起這事兒來了,拉著曾氏跑了來。
「君上,此事畢竟涉及了皇家,阿婼一家不便旁聽,我這便帶著祖母和阿娘回房。」
周欽衍睨了她一眼:「不必,你留下。」他又指了指衛如崢,「送浮娘子的家人先去歇下。」
浮婼倒也明白,本身自己已然知曉了定國公府上一些陰司,周欽衍也不怕她多知曉這一樁了。
待浮老太太和曾氏走後,孫嬤嬤最終還是開了口。
浮婼也便知曉了長公主為何會對柳氏發那樣的雷霆之怒。
一切,皆源於三月前的一場局。
據棱世子所說,三月前他去誠寧伯府上赴宴,飲多了幾杯,回府的馬車上便覺有些燥熱。車廂內一股甜膩的薰香,他大腦有些空白,之後便人事不知了,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下,馬夫不見蹤影。而馬車上,他和不知何時躺在馬車內的柳氏已經做了糊塗事。
只是大錯已經鑄成,他無法挽回。
柳氏醒來後,也是哭哭啼啼,卻也無可奈何。他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馬車上,她只說是和兩個丫鬟在首飾鋪子採買,聞到了什麼味兒,醒來後便在馬車,腦子發暈身子發軟,就這麼被占去了身子。
事後他那兩個貼身小廝一路駕著馬車找了來,他這才驚覺彼時的自己在離開誠寧伯府時稀里糊塗上錯了馬車。
他掩人耳目地將柳姨娘送回府,可到底還是因著這事對長公主存了愧,在床笫之間也不如往日了。
為了查明那夜的真相,棱齊修根據那香味挨個在各家藥鋪尋找,還真被他尋獲了一種催情的薰香,與他記憶中那馬車內的薰香一般無二。只不過,這類催情薰香一般都是用在秦樓楚館,有些難查。他不得不先買回來一些,再想他法。
他與柳姨娘畢竟身份尷尬,他也不可能直接去她的院子詢問。於是趁著棱齊安沒歇在柳姨娘處的日子,他避人耳目拿著那薰香去見,親自點燃了,跟她復盤那夜情景。
只不過他萬萬沒料到,他竟是被柳氏給拿捏住了短處。
此事若柳氏不是主使,那她確也是個受害的,她也便仗著這一點,讓他使法子勸棱老夫人同意棱齊安將她扶正。
本就犯下過一次大錯,他不可能再犯。
他的拒絕,令她開始籌謀下一步。
待他離開她的院子,柳氏便頻頻叫水,還做出承了寵的假象讓人偷偷盥洗床蓐。她是在逼他做出選擇,不惜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如此反覆多次,他得知柳姨娘在背後做的事兒,那夜在水榭與她一番撕扯,不慎與她滾做一處。偏巧還被棱齊苓瞧見了。可他又無法當面對自己的妹妹解釋之前發生的事兒,只得拂袖離去,令棱齊苓愈發誤會了起來。
後來他被逼得無法,只能尋摸著其它方式再和柳氏見面商討。而這,也便使得長公主察覺到他對柳氏神色有異。可他卻無法對她做出解釋。
直到柳氏遞消息給他,說懷了他的孩子,但這個孩子,她不得不舍掉。
這筆糊塗帳,他愧對長公主,也愧對柳氏。可查了一圈,他無法查出那夜對他們兩人出手的人是誰,唯一的懷疑對象,則是當日宴客的誠寧伯府。那夜失蹤的馬夫,是將馬車從誠寧伯府牽出來的。然而誠寧伯府那陣子還極力拉攏他,並沒有做這種事的動機。可若是旁人,他也想不通對方做這一切的動機。若是報復,也不見對方有旁的舉動。若要報復,那一夜直接將他和柳氏捉個現場供旁人圍觀豈不是更妥當?
日子一滑,他竟不知不覺因著這事對長公主疏遠了幾分。
直到那日他收到一張字條,對方說知曉他與柳氏的秘密,約他去思凡閣二樓相見。等到上了思凡閣,聞到那熟悉的催情薰香,他才知曉他再次落入了別人的套兒。
與身體的燥熱相抗,他失去意識前,卻是清楚地記得自己將柳氏推離了,以防再次犯下大錯。
*
這些,是棱世子所說的版本。
將疑惑解了個七七八八,可卻與一些線索對不上。
思凡閣二樓,他和柳姨娘被發現時,兩人衣衫不整,他手上還緊緊握著從柳姨娘身上扒拉下來的抹胸。這畫面,與他所述的推開柳姨娘不符。
棱世子既已經認了第一次遭人設計時犯下的錯,沒理由對第二次還如此辯駁。
唯一的可能便是……
「柳姨娘既能夠做出承了寵的假象來逼迫棱世子一次,那麼在思凡閣,她難保不會故技重施再次逼迫棱世子。」浮婼道,「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想到那藏在暗處設局的人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企圖用簪子要了她的命,讓棱世子背上強占弟妾致弟妾自盡身亡的罪名。」
這才是長公主怒氣沖沖回府發落柳姨娘的原因。
柳姨娘若只是個受害者,那便罷了,不過是個可憐人而已。
可她的這絲可憐,如今卻摻雜了別的因素,如何能令長公主不怒?
柳姨娘設計的豈止是棱世子,還有棱世子的枕邊妻,破壞的是他們的夫妻之情。為了她扶正的目的,她竟不顧自身顏面行齷蹉之事。在當時的柳姨娘看來,棱齊苓與她約見在思凡閣可能下一刻便會推開門進來,屆時定然會發現衣衫不整的他倆。棱齊苓本就因著水榭瞧見的那一幕而心裡有了數,如今又會成為這一幕的見證,對柳姨娘而言,愈發多了一層保障。
幕後的兇手固然可恨,但柳姨娘所作所為產生的後果,卻是被排在了首位。
「本君當真是小瞧了這柳氏。」周欽衍冷肅著一張俊顏,捏碎了手中的茶盞。因著動怒,竟是猛地咳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