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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閻王要你三更死,我能留你到五更3

2024-06-01 20:08:04 作者: 恬劍靈

  柳姨娘這都要治喪了,卻又奇蹟般地醒了過來,無疑,這是一樁大喜事,也有利於了解棱世子玷辱柳姨娘一案的真相,可這同時,也是一樁令人震驚之事。

  她所在的院子,如今擠滿了人。

  雖說她身份地位尷尬,一個妾室無需勞動府中的那些個長輩,可她那小院,棱老夫人、定國公和國公夫人戚氏以及柳姨娘的婆母胡氏,都匆匆趕了過來。

  三公子棱齊安乍聞她活過來了的消息,一掃臉上的頹唐之色,親自抱著甦醒的柳姨娘回的小跨院,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訴說衷腸,將一個大男兒的柔情盡數付諸於自己唯一的妾室。

  孔御醫本就住在定國公府上照看著棱世子和柳姨娘,這會子也被請了來。他一番把脈,確認柳姨娘暫時無礙。但還需仔細調理,將那精神氣給重新養回來。

  

  一個小院落,鬧騰開來。婢子們忙著抓藥,忙著拆下那綴滿了院落的喪事之物,忙著重新裝點布置,忙著給府里的一個個主子們上茶上點心,忙著給虛弱的柳姨娘熬煮補氣的膳食。

  *

  院落西北一隅有一涼亭,周邊綠蔭遮蔽,假山造景,頗有幾分雅趣。

  眾人皆在柳姨娘榻前,周欽衍則與長公主周姝在此處敘話。

  年輕的君王在打馬揚鞭一番奔波折騰之後,身子有些虛弱。服用了御醫調製的藥丸養護心神,靠坐在石凳上小憩片刻才緩過了氣。

  站起身,他負手而立,一雙多情的桃花眸望著那頭進進出出的人,多了一絲感慨。

  「這柳氏也算是個有福的,這都鬼門關走一遭了竟也能回魂。外人看來,是她路遇本君,許會稱她蒙受了本君的恩澤才能醒過來。可有心之人若加以利用,許會傳出她蒙受不白之冤,不甘枉死的流言。齊修那邊遲遲未醒,終究還是令人不安。」

  老君上雖說荒淫,可在子嗣這方面卻無甚能耐,宮裡也只得他們姐弟二人。

  雖說並非一母同胞,但也算是血濃親情。從小到大,兩人都是彼此扶持,關係融洽。

  對待這位阿姊,周欽衍到底還是有些不忍:「拖延了這般長時間一直未審理此案,旁人只道本君是為了顧全定國公府顏面,力保齊修。可阿姊應當知曉,本君在等待什麼。」

  磁性有力的嗓音融入了幾分溫和,天家無親情,可偏他想要走上一條與老君上不同的道路,有些事,便需多加顧慮。

  長公主依舊還是那個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哪怕日日伺候在棱世子病榻前照顧,哪怕偶爾以淚洗面,哪怕心焦急切,可她依舊還是得容顏端正,依舊還是得衣飾得體,依舊還是得傲骨挺立。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天家,不容挑錯。

  可一碰上棱齊修的事情,她到底還是愛夫心切,不願做下那個艱難的抉擇:「君上,齊修是自小便去宮中伴讀的。他的人品心性,您應當信得過。他如今遭遇了這樁事,身上污水未曾洗脫,還昏迷不醒,我做人妻子的,怎可在這種時候離他而去?」

  「這是父君的意思。齊修這事於你名聲有礙,於天家顏面有礙,這個駙馬,天家不能再要了。」話鋒一轉,周欽衍肅然道:「父君雖犯渾,但這方面,本君覺得他不無道理。阿姊,這事,你必須下狠心了。」

  「不,我不能!我不願!是我對不住他。讓他大好兒郎尚公主,且尚的還是我這個比他大了足足三歲的女子。外頭不知多少人對他妄議,嘆息我阻了他的仕途。即便日後他承了定國公的爵位,可這傷害卻是永遠都抹滅不了。且我與他成親兩載,一直未有所出。他還為了我不納妾……我,一切錯皆在我,我有何顏面在他出了事後就拋下他?那與牲畜何異?」

  聞言,周欽衍渾身一震,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位唯一的阿姊心裡竟存著這般的苦楚。

  「阿姊,你怎會如此作想?你與他的這樁親事,是齊修自己求娶到本君面前的。且你雖然嫁給他兩年未有子嗣,但你為了他沒有住公主府,日日在定國公府對長輩們晨昏定省操持府中庶務,為了他當著一個賢妻。你的付出,他瞧不見?他們定國公府瞧不見?你今日這番話,是齊修後悔娶你對你吐露的?」

  長公主膚色白皙,知性溫柔,風華一絕。瞧著約莫雙十年華,可實則已然二十五。耳濡目染了老君上做出的那些荒唐事,她對於嫁人之事從未熱衷。這一拖,婚事也便拖了下來。

  眼見得她都二十多了還未出閣,老君上和老君後那邊紛紛施加壓力,朝臣們的摺子也是如雪花般紛至沓來。民間更是編排出了她的許多流言蜚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她到底還是沒有抵住壓力,選擇了妥協。

  案頭被堆放了世家子弟和寒門入仕的男子們的小冊子,供她挑選。

  她也不知怎的,就相中了棱齊修。

  那個自小便是周欽衍伴讀的定國公府世子。那個時不時能偶遇的出塵兒郎。

  許是,年少時的一眼萬年情不知所起吧。

  她選中了他。

  而棱齊修,也在各方權衡之後給足了她身為長公主的顏面,在周欽衍跟前求娶了她。

  二十三歲這一年,放在民間女子都已是生兒育女了好幾個的老姑娘,她嫁給了棱齊修。出嫁那日,長公主府一番喜氣。半月後,她堅持他們夫妻二人回定國公府居住,便於親近長輩在長輩跟前盡孝。兩年來,她對棱老夫人和婆母戚氏日日晨昏定省絲毫不敢怠慢,吃穿用度,皆以長輩為先。與棱齊修,亦是夫妻恩愛。他最喜她紅袖添香,最喜她床笫姣美,最喜她喚他夫君。

  他從未抱怨過娶她,亦不曾說過後悔之言。

  是以,她從不信他會和柳姨娘有苟且之事,更不信他會玷辱寧死不從的柳姨娘。

  「齊修一直待我極好,從未後悔娶我。君上,如今既然柳姨娘已經醒來,她是當事人之一,只要好生詢問一番,這事也便能真相大白了,齊修也便洗脫了身上的髒污。我只要靜待他醒來便好。哪怕一年半載,哪怕是一輩子,我也會守著他。」

  指甲扣入掌心,刺疼。長公主周姝抬首遠眺蒼穹。灼日驅散了綿疊雲層,蔭蔽退散,那光熱照耀天地。

  周欽衍懶懶倚靠在涼亭一角的柱子上,發出一聲輕嗤:「阿姊當真以為柳氏醒來了,對於齊修而言便能洗脫嫌疑了?」

  因著柳姨娘剛醒,身子虛弱,還不能流利地說話。是以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進行盤問。那夜思凡閣二樓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等著一個真相。柳姨娘哪兒會有那般大的能耐,讓定國公府上的長輩們在她甦醒後一直在她榻前等著,還不是因著一個棱齊修?

  這個真相,關乎定國公府世子爺,關乎定國公府的頂樑柱,關乎定國公府的未來。

  長公主不解:「齊修不會做這種事。柳姨娘她……」

  「那夜思凡閣二樓,孤男寡女,衣不蔽體。無論柳氏是否以死抵抗,無論柳氏是否真的失了身,她都已經算是失了清白。阿姊覺得,對於一個被其他男子碰過的妾室,一般的世家大族會如何做?」

  「我……」

  「兄與弟妾有私,無論此事是否被人構陷,事情既已發生,便只能堵住悠悠眾口。一來保全世家顏面,二來防止兄弟鬩牆,三來也是防止再因著這一女子發生今日之禍。柳氏她,是斷斷不能再留在定國公府了。放在別的府上,許是一張草蓆裹了。可國公爺治家嚴明,府上棱老夫人也是良善之人,萬萬干不出那等事來。再者姻親柳家也是四品府邸,他家的女兒哪怕是庶女也是萬萬沒有如此被糟踐的。最終的結果,無外乎是定國公府給出一紙放妾書。」

  這也是當初柳家人上門來鬧,定國公會鬆口讓人將屍身抬走的原因。

  繼續留她在府上救治,便只是為了一個真相。她既死了,自然也便沒了查清真相的價值。

  「柳氏自小也是習過詩書的,她不會想不明白這一點。為今之計,她若不願意離去,一來便是緊抓著對她痴心不已的棱齊安,二來便是緊抓著對她有玷污之嫌的棱齊修。」

  長公主出身皇室,見慣了宮廷陰司。可放在了後宅內院,竟有些一葉障目了。

  此刻被點醒,她只覺得晴天霹靂。

  「君上的意思是,齊修他……」

  「無論齊修是否真的玷辱了柳氏,柳氏都會緊咬著自己被玷辱這個說辭。」唯有如此,定國公府對不住她,才能讓她繼續留下來,甚至還有可能因此搏一搏棱齊安正妻的位置。

  長公主面色發白,踉蹌著差點跌落於地。

  年輕的君王收起了閒散之色,疾走兩步將她扶穩落座於石凳上,俊臉上滿是無奈:「原本本君的設想是,若她真有冤屈,定替她查明,還她公道。哪怕阿姊你攔著,本君也會法辦了齊修。可發生思凡閣這一變故之後,柳氏的處境艱難,權衡利弊,她應是不願意講出實情。如今你和定國公的人都已經查出了諸多線索,都指向了齊修。自聞天鼓被敲響,本君也讓刑司局介入查探,許多線索都對齊修不利。此次盤問柳氏,若她再一口咬定是齊修玷辱她致使她以死明志,那齊修的罪名是徹底坐實了。至於真相究竟如何,恐怕永遠都不能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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