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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KTV

2024-06-01 20:06:07 作者: 斑衣

  深夜,公安局大樓窗口黑了大半,僅亮著幾盞徹夜不息的燈火。大樓的輪廓隱在黑夜中,遙遙望去,亮燈的窗口像是懸在夜空中幾隻燈籠。

  韓飛鷺從大樓中走出來,手裡拿著一隻鼓囊囊的黃色封皮文件袋。他將車開出警局大門,行駛在燈火如龍的公路上。沒開出去多遠,手機收到一條消息,他騰出手拿起手機看了眼,是顧海發來的,只有寥寥幾字:石海城已移交看守所。

  他看完消息,正要把手機放下,顧海緊接著又發來一條消息:竇晴怎麼辦?

  看到這條消息,韓飛鷺因下班而好不容易舒展的眉目又緊緊皺在一起。他們拿住了石海城不假,破了連環案也不假,但是還有最後一個棘手的難題——竇晴。

  王秀雲翻供,證明了石海城曾收到過那封疑似來自於竇晴的勒索信。石海城無可狡辯,招認了全部罪行;他給佟月餵食毒藥,導致佟月精神錯亂墜樓而亡;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從鞦韆上推落;指使李菲菲將喬琪推下山崖;在收到勒索信後,以為李菲菲反向勒索自己,為了用除後患又殺死了李菲菲。簡而言之,他殺妻殺子殺情人,把阻礙自己獲得清白富貴之軀的人殺了個乾淨,不可謂不狠毒。石薇案、佟月案、喬琪案、李菲菲案都得已水落石出,只有竇晴的身份還是一團迷霧。

  不出意外,勒索信是竇晴寫的,竇晴知道是石海城害死了石薇和佟月,她所做的一切貌似不是求財這麼簡單,而是為了幫佟月報仇。但是佟月的人際圈中查無此人,況且竇晴失蹤多年不和家人聯絡,首次浮出水面就是為了向石海城復仇,也是一樁怪事。

  韓飛鷺一邊開車一邊思考,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父母家小區樓下。他把車停在甬道邊,下車前看著躺在副駕駛車座上的文件袋猶豫了片刻是否帶上它,最終還是兩手空空隻身上樓了。

  韓玉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韓飛鷺回來了,便道道:「回來了,晚飯吃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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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飛鷺換了鞋往裡走:「沒有。媽和引光呢?」

  韓玉良:「你張叔的女兒過兩天要辦結婚酒席,你媽和你妹妹去你張叔家裡幫忙了。廚房裡有煮好的餃子。」

  韓飛鷺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從廚房端出來一盤餃子,來到客廳把餃子擱在茶几上,搬了張小凳坐下吃飯。

  韓玉良看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這兩天累狠了,剝著蒜說:「這幾天很忙?」

  韓飛鷺往嘴裡連塞三個餃子,咽下去才騰出嘴說話:「案子在收尾,把我撕成兩半也不夠用。」

  韓玉良把剝好的蒜瓣扔到他盤子裡:「再忙也得好好吃飯。你媽昨天還說你最近瘦得厲害,準備搬到你那兒照顧你些天。」

  韓飛鷺笑道:「我都奔四的人了,不用你們為我操心。多操心操心引光吧,這丫頭快考試了。」

  韓玉良:「我和你媽商量過了,過兩天帶她去郊外民宿住幾天。讓她散散心。」

  電視裡在播一部紀錄片,講述的是封建王朝的建立和消亡。韓玉良喜歡紀實類的歷史紀錄片,因為用不慣時興的網絡搜索功能,還專門買了一套碟,配了個老式的碟機。

  韓飛鷺話很少,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除去回答韓玉良工作上的問題,此外一言不發。韓玉良也不和他多說,一直等到他吃完了盤裡的餃子,才問:「你大半夜跑回來是有什麼事?」

  韓飛鷺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才道:「的確有點事。」

  韓玉良把紀錄片按了暫停,等著他說後文。

  韓飛鷺喝了幾口水,然後把杯子擱下:「爸,當年你抓捕遲辰光是什麼情況?」

  韓玉良納悶兒:「上次你不是帶著周頌回來問過了嗎?」

  韓飛鷺:「我上次問的是你為什麼會接到舉報遲辰光的電話,沒問你抓捕他的具體細節。他是你抓的,也是你審的,我想知道當年的一些細節。」

  韓玉良很了解自己的兒子,立刻猜到韓飛鷺此行必有因,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和周頌有關吧?他和石海城的事我都聽說了。」

  韓飛鷺眉宇間立刻浮現一抹愁色,雙肩也往下沉了沉。

  韓玉良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

  韓飛鷺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韓玉良掂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道:「當年,我審訊遲辰光審了兩天一夜。他雖然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但我看得出他有隱瞞。」

  韓飛鷺:「他隱瞞了什麼?」

  韓玉良靜思了片刻,語氣沉重道:「我懷疑他有同夥。」

  韓飛鷺一驚:「同夥?」

  韓玉良:「他每次都把受害者帶到別墅地窖,他的作案習慣是把受害者肢解,沿著骨節把人切成十幾份,然後埋進花園裡。七名受害者全都是如此,但是有一名叫劉思雨的受害者和其他受害者有一點不同。」他豎起自己的手掌,「她的雙手手指全都被切掉了。其他六名死者的手掌全都完好,只有她的手指被切掉。」

  韓飛鷺心中隱隱有預感:「不是遲辰光乾的?」

  韓玉良搖搖頭:「我認為不是,但是遲辰光堅稱是他做的。」

  韓飛鷺:「你為什麼懷疑不是遲辰光?」

  韓玉良:「我看過遲辰光所有的作案工具,他使用的是一套冷鋼88NS。受害者殘肢切口的斷面和弧度都和這種刀具相吻合。但是劉思雨的手指切口特性卻更趨近於一把平刃或者一把匕首。」

  韓飛鷺:「或許只是作案工具不同,你們沒有找到疑似刀具嗎?」

  韓玉良:「沒有,遲辰光不承認還有其他作案工具。」

  韓飛鷺:「我了解您,如果僅僅是作案工具不同,您不會懷疑還有另一另作案人。」

  他猜對了,他看到韓玉良的神色愈加凝重,心中陡然有些不安。

  韓玉良道:「劉思雨的手指切口非常凌亂,作案人似乎很不熟練,也沒有多少力氣,拿著刀亂切亂砍,所以留下的切口也亂七八糟。」他看了韓飛鷺一眼,像是不忍般皺著眉,「就像是個孩子做的。」

  韓飛鷺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像是一簇小小的煙火,爆破後了無痕跡。他默了半晌,才道:「你抓捕遲辰光那天,周頌和周晨都在別墅?」

  韓玉良搖搖頭:「只有周頌。」

  言至於此,韓玉良不再多說,對著電視按了下遙控器,繼續看那部紀錄片。

  韓飛鷺在沙發上癱坐許久,無意間一抬眼,發現已經接近凌晨。他端起自己用過的碗盤去了廚房,洗完後扯了兩張廚房紙擦著手從廚房走出來,道:「我走了。」

  韓玉良看著電視沒動彈,但眼睛裡始終憂思重重:「冰箱裡有你媽給你包好的餃子。」

  韓飛鷺提著一袋生的冷凍餃子從家裡出來,下樓坐進車裡,聽到前面隱約傳來引光的聲音,但是路燈外看不到人,估計離他還有些距離。他在猶豫是否稍等一會兒,見一見媽媽和妹妹,但是此時實在身心俱乏,擔心待會兒在母親面前露出疲態使母親擔心,所以直接調轉車頭,向小區大門駛去。

  到了家,他洗了個澡倒頭就睡,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床,把這幾天缺的覺全都補了回來。一拉開臥室門,他就看到兩隻貓在貓爬架上竄來竄去,互相追逐玩鬧。他清理了貓砂盆,給兩隻貓開了罐頭倒上貓糧,最後才輪到收拾自己。他洗臉時候摸到了下巴的胡茬,於是拿出剃鬚刀開始刮鬍子,剛打上泡沫,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是引光打來的電話。他把手機拿到盥洗間接通了打開免提,然後把手機擱在洗手台上,問:「怎麼著?」

  引光那邊很熱鬧,聽聲音估計有四五個女孩兒,她不知對誰哈哈笑了兩聲,才道:「你昨晚回家了?」

  韓飛鷺把濕淋淋的頭髮往後捋,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緩緩轉動剃鬚刀:「回了,你和媽不在。」

  引光:「晴晴要辦婚禮了,我和媽去幫忙選酒店什麼的。」

  韓飛鷺對即將要結婚的晴晴有些印象:「她不是才畢業不久嗎?」

  引光:「但是她和男朋友已經在一起五年了,上大學就開始談戀愛,談到現在結婚正好。」

  韓飛鷺很不走心地說了聲:「恭喜。」

  引光:「晴晴今天過生日,我們在KTV開趴體,你來唄。」

  韓飛鷺不假思索地婉拒:「不去,我忙。」

  引光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貌似躲進了衛生間,還壓低嗓音:「你有沒有人情味兒?人家結婚前最後一個單身派對你都不來啊?咱們兩家可是好多年的鄰居了。」

  韓飛鷺:「我和她又不是很熟,你幫我買個禮物送給她,我給你轉帳。」

  引光:「你是不是腦子有泡?今天晚上的聚會少說會有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參加,拿你的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是個脫單的好機會啊。」

  韓飛鷺還是反應平平:「我要想脫單早脫了,現在沒空搞對象。」

  引光:「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搞啊?你馬上都三十三了大哥,晴晴比你年紀小都要結婚了。媽正在幫你搜羅相親對象你知道嗎?」

  韓飛鷺嚇了一跳:「相親?」

  引光:「她已經連續好幾天去逛公園相親角,還托廣場舞隊裡的阿姨們幫你留意合適的人選呢。」

  韓飛鷺頓時很心累,扔下剃鬚刀胡亂把臉洗乾淨,拿著手機往客廳走:「你這話保不保真?」

  引光:「百分百保真,你要是不趕緊自己找一個,等著去相親吧。」

  韓飛鷺左思右想一番,道:「把時間和地點發我手機上。」說完掛斷了電話。

  結束和引光的電話,他又回復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然後回房間換了身衣服,走到玄關臨時目光飄向廚房冰箱,冰箱冷凍層里有昨晚他從爸媽家裡帶回來的餃子。他拐進廚房把那兜餃子拿出來裝進一隻服裝袋裡,提著袋子出門了。

  他已經探聽清楚了,周頌昨晚出院,而今天周六,時間又尚早,周頌此時極大可能在家睡覺。他把車開到周頌所住小區單元樓底下,坐在車裡開始了新一輪的發愁;前天顧海給他帶話,周頌讓他把東西送還回去,他知道周頌說的是什麼,周頌也知道那樣東西一定在他手中。

  石海城落網當天,警方追蹤石海城的車一路到遲辰光的老別墅,警車剛還未開到別墅門口,石海城就慌慌張張地跑出別墅大門,試圖開車逃跑,結果當然被顧海等人攔住。他擔心周頌的安危,帶人衝進地窖,卻見周頌躺在牆角昏迷不醒,身旁遺落一大一小兩隻面具。

  面具,又是面具,在地窖里發現的面具不得不讓韓飛鷺聯想到那隻屬於邵東成的面具。他把面具帶回單位檢驗了一番,這次他沒那麼幸運,面具里里外外乾乾淨淨,什麼殘存痕跡都沒留下,以鑑定結果來看無法判定面具的主人。但是韓飛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面具定屬於遲辰光,而那隻小號面具的主人還未可知。

  雜亂的思緒還沒捋分明,手錶的分針已經轉了十幾圈,韓飛鷺頭一次覺得時間流逝的如此之快。那隻扁平的木盒子一直被他放在后座,他一手拿著木盒一手提著裝有餃子的服裝袋上樓。到了周頌家門口,他按了幾下門鈴,即沒人回應也沒人開門,給周頌打電話也沒人接,他猶豫了會兒,試著輸入上次周頌告訴他的密碼,還真把門打開了。

  門一開,他就聽到臥室里傳出細微的響動,以為是周頌在裡面,便揚聲道:「少爺,我給你帶了禮物。」

  韓飛鷺輕車熟路地換了鞋往裡走,臥室門也開了,卻走出一位四十多歲的阿姨,兩人打了個照面。

  蔡姐:「你找誰啊?」

  韓飛鷺沒有回答,迅速掃量她全身,見她戴著圍裙和手套,手裡還提著吸塵器,心裡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我是周頌的朋友,你是?」

  蔡姐:「哦,我姓蔡,是做家政的。周先生不在家。」

  韓飛鷺:「他昨晚沒回來?」

  他邊說邊往前走,想看看周頌是不是藏在臥室里,但是蔡姐卻張開手臂把門擋住,「你,你幹嘛呀?」

  韓飛鷺敏銳地在她臉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慌亂的神色,這讓他疑心叢生。他從兜里拿出警官證給她看了一眼:「別緊張,我是警察。」

  蔡姐一怔,尷尬又慌張地笑了笑:「是警察呀,抱歉抱歉。」

  韓飛鷺推開臥室門往裡看,裡面乾淨整潔,空氣里飄蕩著薰衣草精油的香味,看樣子剛剛打掃過。他往裡走,看到床頭擺著一隻小擺鐘,擺鐘的擺錘左右搖晃,發出的聲音緩慢且有節奏。小擺鐘旁邊放著一隻香薰燈,薰衣草香味就是從這裡飄散出來的。

  他掃視桌面一圈,沒有發現亂翻亂動的痕跡,然後拉開抽屜,露出裡面整齊擺放的幾隻表,這些都是周頌的表,每一隻都抵得上一輛車。他不知表的數量,所以只粗略看了一眼就把抽屜合上了,然後走出臥室關上了門。姓蔡的家政工剛才的表現引起了他的懷疑,他見過許多家政工偷盜東家財物的案子,擔心周頌家裡被盜,所以多留了一份心眼。

  韓飛鷺把凍餃放進冰箱裡,看到蔡姐提著吸塵器正在清潔客廳地面,於是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先盯著她看了會兒,然後問:「你是本地人?」

  蔡姐:「是的。」

  韓飛鷺:「我來過多次,怎麼沒見過你?」

  蔡姐:「我不住這兒,就早上和晚上過來打掃衛生。」

  韓飛鷺:「你在這裡工作了多久?」

  蔡姐:「有四個多月了吧。」

  四個多月,他沒記錯的話,周頌回國也是四個月前。韓飛鷺又問:「帶身份證了嗎?」

  蔡姐從包里拿出身份證遞給他,他接過去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把身份證還給蔡姐,笑道:「周頌跟我說過,家裡的阿姨燒的一手好粵菜,我還以為你會是廣東一帶的,原來是本地人。」

  蔡姐知道他意在檢查自己身份證,但還是很配合地笑了笑:「我在廣州住過幾年。」

  蔡姐打掃完衛生就走了,房子裡只剩下韓飛鷺一個人。他把木盒擺在客廳茶几顯眼的位置,然後拿出手機給周頌打電話。周頌還是不接電話,他第三次打,周頌的手機索性關機了,不知是不是存心躲他。

  韓飛鷺也不著急,轉而給他發微|信:我在你家,如果你半個小時內不回來,我就把你房子賣了。

  擔心周頌看不到他的消息,他又連『拍』了周頌的頭像好幾下。然而這條消息依舊石沉大海,渺無音訊。韓飛鷺數著時間,等到第三十分鐘時站起來就走了,走時把房門用力摔了一下。他也不是無事可乾的大閒人,誤了半天工跑來周頌家裡坐冷板凳已經是他的底線,周頌不接電話不回消息把他當空氣,他心裡難免有了火氣。

  從周頌家裡出來他就去了單位,在單位一直心氣兒不順,顧海齊天磊等人都躲著他,只有穆雪橙沒心沒肺地往他跟前湊,結果被他遣去買一份送給晴晴的生日禮物。穆雪橙樂得放風,拿上他的卡叫了小趙一起去了。但是她誤解了韓飛鷺的意圖,以為韓飛鷺買禮物是為了追求未來的另一半,而且花不是自己的錢一點都不心疼,買了條輕奢品牌的手鍊回來。

  韓飛鷺一看發票,兩眼一黑差點沒昏過去,扯著穆雪橙的耳朵問自己哪裡得罪過她。穆雪橙噯噯叫喚著躲開他,還說他小氣,追女孩兒都不肯下本兒。韓飛鷺心裡直滴血,懶得跟她解釋許多,自己出馬又買了份實惠經濟送出去也不會讓對方倒欠人情的禮物,把穆雪橙買的手鍊收了起來,預備留著送心儀的對象。

  鬧哄哄的白天很快過去了,到了晚上,他剛出公安局就收到了引光發來的地址:西環路水晶宮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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