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她就是竇晴

  翁熙和家裡關係很差勁，除非逢年過節，否則輕易不回家。因為她母親早亡，父親再娶又生下一個孩子，她就成了外人。沒滿十八歲，她就從家裡搬了出來，與父親和後媽的感情聊勝於無，最近一次回家是父親過六十歲生日，她回家吃了頓飯，但在飯桌上和後媽起了衝突，最後不歡而散。

  

  這些信息都出自翁熙的父親翁柏陽之口，翁柏陽是個枯瘦的小老頭，一雙促狹的眼睛裡透露出精明和執拗的光，儼然是固執又強硬的男人老了之後出現的面相。他的大男子主義和頑固不化在接受警察問詢的時候就彰顯了個淋漓盡致，他哐哐用力拍著桌子，拇指上的金扳指把桌面割出好幾道劃痕：「她就是故意躲著我！她就是不想出錢！她就是個餵不飽的白眼狼！」

  負責向他了解情況的是顧海和齊天磊，顧海一臉淡定地看著他發癲，齊天磊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按回椅子上，「你坐好，先配合我們把情況說清楚，我們才能幫你找人。」

  翁柏陽氣憤地坐在椅子上，把手揮舞的像是在趕蚊子：「她以為她躲起來就沒事了嗎？她要是不出這筆錢，老子跟她斷絕父女關係！」

  顧海往電腦里輸入筆錄，輸了幾行字，覺得翁柏陽實在不像話，便道：「按你所說，你的女兒翁熙不是失蹤，是為了躲你所以藏起來了？」

  翁柏陽：「對啊，這事兒她幹過，前年我裝修房子讓她出十萬，她就騙我出差，其實藏在她朋友家裡！」

  顧海：「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什麼時候？」

  翁柏陽：「28號，那天我過壽把她叫回來吃飯，結果她還給我吊臉子！」

  顧海：「這次她為什麼躲你？」

  翁柏陽：「她弟弟結婚要買房子，首付缺三十萬，我讓她拿出這筆錢，她不拿，我扇她一巴掌她就跑了。」

  顧海聽到這裡，再也不想正眼瞧他，也懶得費口舌，又望著電腦輸入筆錄。

  齊天磊只好繼續問下去：「28號之後你第一次找她是什麼時候？」

  翁柏陽：「過了三天，我給她打電話她不接，發消息也不回，我找去她公司，公司老闆說她沒去上班，去她家裡也沒人。肯定是她公司里的人幫她藏起來了，我們自己家的事和那些外人有什麼關係？你們趕緊讓他們把人給我交出來！」

  門突然開了，韓飛鷺拿著一份資料走進來，瞥了眼翁柏陽，道：「讓你們接待報案人，你們怎麼整出了審訊的動靜？吵得整棟樓都在晃。」

  齊天磊站起身，把位置給他讓了出來，道：「韓隊，他就是翁熙的父親。」

  韓飛鷺坐下，展開手裡的資料，邊看邊問：「是你報的案？」

  翁柏陽：「我沒報案，是你們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韓飛鷺瞟了眼齊天磊：「怎麼回事？」

  齊天磊：「剛才他去惠家物業公司鬧事，物業公司的人報的警，派出所了解情況後覺得這案子不小，就通知咱們了。」

  韓飛鷺迅速看完手裡的資料，然後把資料扔到桌上，向翁柏陽問道：「昨天我們去你店裡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女兒丟了？」

  翁柏陽：「她沒丟，她就是藏起來了，不想給她弟弟出錢買房子！」

  韓飛鷺皺眉：「這屋子裡沒一個人是聾子，你不用把嗓門吊這麼高。」

  他瞥了眼顧海，示意顧海準備做記錄，又道：「不管你女兒是不是故意躲你，現在的情況是她處於失聯狀態，而且已經超過了48小時，這種情況就是失蹤。想儘快找到女兒就配合我們做筆錄。」

  翁柏陽十分不忿，但至少保持了安靜。

  韓飛鷺問：「我剛才在外面聽見了，你從28號之後就沒見過翁熙，但她不接你電話不回你消息是在31號。你在31號之前沒有聯繫過她，所以你不能確定她失聯的具體時間。」

  翁柏陽：「對。」

  韓飛鷺：「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為什麼辭職。」

  翁柏陽瞪眼：「她辭職了？」

  韓飛鷺：「據我所知，翁熙在6月1號向公司提出辭職，25號正式離職。她沒告訴你？」

  翁柏陽：「沒有啊，她乾的好好的為什麼會辭職？」

  韓飛鷺沒理會他的反問，繼續說：「翁熙定了7月1 號飛海南的機票，但沒有搭乘那趟飛機。她跟你說過她近期會去海南嗎？」

  翁柏陽一下子跳起來：「海南？她有錢去海南沒錢給她弟弟買房子？小王八羔子，我就應該把她腿打折，看她拿不拿錢！」

  韓飛鷺煩躁地擰了擰眉，然後遞給齊天磊一個眼色。齊天磊便把翁柏陽帶了出去。

  門一關，屋裡剩下韓飛鷺和顧海兩個人。韓飛鷺去飲水機前接水，冷笑道：「這哪是當爹的，就一瘋狗。」

  顧海一向寡言少語，也忍不住說了句：「狗還知道護犢子，他是吸血鬼。」

  韓飛鷺拿著水杯回去坐好：「翁熙到底是藏起來了，還是失蹤了？」

  顧海：「現在不好說，我和天磊問過翁熙的同事和朋友，翁熙在兩個月前的確在朋友家裡住過一段時間，但是這次目前我們不得知她是否住在朋友家裡，」

  韓飛鷺沉吟道：「就算她躲在朋友家裡，也不會與世隔絕，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而且她辭職這件事也很奇怪，我剛才看過她的資料，她在惠家物業集團工作近十年，從基層職工一步步升到部門主管，她的上司還說明年準備提拔她當副經理，她卻在這種時候辭職。這不是自毀前程嗎？」

  顧海：「我也覺得奇怪，她的同事都說她人緣很好，不存在受人排擠待不下去的情況。」說著面露疑惑，「會不會和李燃一樣」

  韓飛鷺：「你是說她中飽私囊，辭職是為了掩人耳目？」

  顧海點點頭。

  韓飛鷺喝了口水，道：「找出她辭職的原因很重要，這件事交給齊天磊。你和小穆負責把她在28號晚上的去向查清楚，他們一家人住在舊貨店二樓，那地方缺少監控，排查起來難度大，我給你們兩天時間。」

  顧海應了聲「是」，收拾桌面資料時又想起一件事：「翁熙也住在紫薇園，你知道嗎？」

  韓飛鷺還真不知道：「她也住在紫薇園？」

  顧海：「是的，她是惠家物業集團駐紫薇園分公司的部門主管。前年在紫薇園買了一套二手兩居室。」

  韓飛鷺心中生疑：「紫薇園......文在州也住在紫薇園。」

  顧海：「而且她買了和文在州同班次飛往海南的機票。」

  韓飛鷺越聽越頭疼：「這他媽的都是什麼事兒。」

  齊天磊回來了，帶回了第一手消息：「老大，你帶回來的平板電腦系統被重置過，電腦里所有東西都不見了，跟剛從店裡拿回來的新電腦一樣。」

  他把喬琪房間的平板電腦拿回單位交給了穆雪橙，希望能從電腦中探查出蛛絲馬跡，但是這份希望又落空了，電腦果然被動過手腳。

  韓飛鷺還沒來得及嘆氣，齊天磊又道：「但是有一個好消息。」

  韓飛鷺瞪他：「說。」

  齊天磊：「法醫處在你帶回的那條手鍊上找到了人體皮膚組織殘留，DNA配比結果已經出來了，你和誰配比成功了？」

  韓飛鷺被他三番兩次賣關子，二話不說抬腿要踹他。

  齊天磊連忙躲開：「是喬琪！」

  韓飛鷺一條長腿定在空氣中，稍一沉默，然後笑了出來：「果然是喬琪。」

  齊天磊：「現在有了證據，是不是該把石海城帶回來問話了？」

  手鍊是周頌從石海城臥室里偷拿出來交給他的，和手鍊一起拿到的還有一枚藥片以及一張字條。他和周頌都懷疑藥片和手鍊各代表一個人，有人在用這兩個人勒索石海城；已知藥片是佟月生前每日服用的毒藥，手鍊的主人今日也終於浮出水面，竟是喬琪。

  韓飛鷺沉著地想了想：「先別聲張，你帶人去找石海城家的保姆，讓保姆證實這份物證的來源。那串帳號查得怎樣？」

  齊天磊：「查出來了，卡主叫竇晴，她是滁州石河縣人——」

  韓飛鷺神色頓時凌厲起來：「誰？」

  齊天磊不明所以，重複了一遍：「一個叫竇晴的人。」

  顧海也想起這個人來，他和韓飛鷺去一間撞球廳探查左燁的下落，在那裡碰到過一個叫竇晴的女人。不禁問道：「韓隊，會是我們在江潮店裡見過的竇晴嗎？」

  韓飛鷺突然想到了什麼，快步走出問詢室，在大辦公室找到穆雪橙，道：「把6月20之後，陽光家園小區的內部監控調出來。」

  穆雪橙看了一天的監控，看得雙眼酸澀精神疲憊，剛拿出手機準備給自己點杯奶茶，還沒付款，韓飛鷺就過來了。她連忙把手機擱在桌上，又把滑鼠抓住：「陽光家園的小區監控是吧？我正在看呢，還沒發現石海城。」

  韓飛鷺懷疑石海城婚內出軌喬琪，喬琪的家或許就是他們約會的地方，且喬琪家裡的平板電腦被重置系統，做這一手腳的人也有可能是石海城。無論石海城是和喬琪約會還是毀掉電腦里的信息，都需要親自踏入喬琪所住的陽光家園小區，所以他令穆雪橙在小區內部監控中找尋石海城的行蹤。但是此時韓飛鷺卻突然轉變了目標：「不是石海城，是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人。」

  穆雪橙：「穿黑裙的女人？誰啊？」

  韓飛鷺：「別問了，快找。」

  陽光家園小區面積不大，只有六七棟樓，小區大門和單元樓內部都裝有攝像頭。韓飛鷺放棄了人流量集中的大門監控，讓穆雪橙調出喬琪所住3號樓的內部監控，從喬琪出事後第二天開始排查。他見過竇晴兩次，竇晴每次都穿著一身黑色長裙，披著長發戴著墨鏡，身材苗條纖細，走路的姿態很端莊，很有辨識度。如果竇晴出現在監控錄像中，他相信自己能把她認出來。

  穆雪橙聽他吩咐，把錄像開到二倍速，錄像右上角的時間從6月21號變成22號，終於在6月22號凌晨2點30分，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人走入了他們的視線。

  韓飛鷺：「停！」

  穆雪橙按下暫停，把人像放大：「是她嗎？」

  韓飛鷺盯著電腦屏幕里的女人，篤定道：「她就是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