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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校服

2024-06-01 20:04:20 作者: 斑衣

  韓飛鷺在自己腦子裡搜索關於「寧鈺」的信息,結果查無此人:「寧鈺是誰?」

  周頌突然後悔了,後悔和他說起這件事,因為他不敢說出『寧鈺是死在我爸手裡的受害者』這句話。

  但是韓飛鷺何其敏銳,觀望周頌的臉色就猜到了七八分,道:「接著說,寧雪兒怎麼了?她找你?」

  免去介紹寧鈺母女的身份,周頌心裡鬆了口氣,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頭:「她沒找我,她是記者,去醫院採訪我大哥,但是她在醫院門口把我叫住,好像有話對我說。」

  韓飛鷺:「好像?好像是什麼意思?」

  周頌乏力地撐著額頭,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事找我,她讓我上她的車,說是順路送我一程,但是我......我跑了。」

  是的,他逃走了,他逃避了。面對寧雪兒讓他上車送他回家的邀請,他驚慌失措,抱頭鼠竄。

  韓飛鷺能想像當時周頌的心情,他一定慌亂有之,愧疚有之,會想逃避是人之常情。他不想讓此時的談話顯得那麼凝重又嚴肅,於是故作輕鬆道:「你做的對,你應該和他們保持距離,最好永遠不接觸。這樣能保護你自己。」

  韓飛鷺無意間道出的「他們」一詞像兩根釘子扎進了周頌的心裡。他怎麼忘了,遲辰光欠的不是一筆血債,而是很多筆血債,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個寧雪兒,還有很多個寧雪兒。他和寧雪兒們的關係就像白天與黑夜,雖然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但是他們在明處,他在暗處,他永遠是他們身後的陰影。

  周頌無力地趴在桌上,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表情很茫然,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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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飛鷺想安慰他,但不敢輕率開口,遲疑著伸手摸了下他的頭髮,道:「你還喝不喝奶茶?我再給你買。」

  周頌眼睛往上一翻,瞅著他。剛才韓飛鷺摸他頭髮的姿勢讓他覺得韓飛鷺在家擼貓擼習慣了,摸他像摸貓一樣,即敷衍又透著些許溫柔。

  「......再喝我就撐死了。」他直起腰,還是懶洋洋地托著下巴,「聽我說了這麼多廢話,你早不耐煩了吧?現在開始你的表演,切入正題吧。」

  韓飛鷺假模假式道:「我還真有事找你,要不你幫我分析分析?」

  周頌:「快說。」

  韓飛鷺把蔡敏敏案的前因後果簡單陳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簡而言之,蔡敏敏捨己為人辦了件好事,但因此喪了命。」

  周頌聽完,很刻薄地說起風涼話:「這算什麼?現實版本的金陵十三釵?如果張藝謀知道了,拍一部續集一定大賣。」

  韓飛鷺擰眉:「你這麼會說話,挨過打嗎?」

  周頌把手遞到他面前,翹起唇角:「還沒有,你要打嗎?」

  韓飛鷺看看他的手,道:「吃人嘴短,下次再打。」

  周頌把手收回來:「按你這麼說,這案子不是結了嗎?還找我幹什麼?」

  韓飛鷺道:「還是有疑點。」

  周頌:「疑點在誰身上?」

  韓飛鷺:「潘少傑。」

  周頌:「潘少傑不是已經死了嗎?兇手是李文杰,你們也已經抓住了。」

  韓飛鷺:「目前看來,李文杰的確是唯一的嫌疑人。潘少傑出事前只有他進入潘少傑的房間,還帶走了三十萬現金。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解釋。」

  周頌:「你都破案了,疑點在哪裡?」

  韓飛鷺:「李文杰殺死潘少傑的動機是什麼?潘少傑又為什麼給李文杰三十萬封口費?14號晚上,李文杰到底看到了什麼?」

  周頌:「你們審過廖雲濤嗎?」

  韓飛鷺:「他人一直在菲律賓,昨天我給他打過電話,他承認自己參加了潘少傑的生日宴會,也承認潘少傑為他準備了一個女孩。但是他拒不承認自己接受了這一性服務,聲稱自己得知潘少傑打算給他提供性服務就離開了。」說著忍不住罵了聲,「這老淫賊很狡猾,那天晚上他的確沒有得手,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強姦未遂。」

  周頌拿起奶茶杯子,用吸管攪動杯子裡的冰塊,來回攪了幾圈,道:「你說的對,的確矛盾。如果14號晚上廖雲濤沒得手,夜總會裡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任何事,蔡敏敏又是在第二天死於自己家中。李文杰還會看到什麼值得三十萬封口費的畫面?」

  韓飛鷺覺得和他交流完全沒有障礙,真是暢快極了:「你說的全是我想的。」

  周頌看看手錶,道:「我的午休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待會兒你負責把我送回來。」

  韓飛鷺明知故問:「你要去哪兒?」

  周頌:「去夜總會看看。」

  韓飛鷺裝模作樣:「又要勞累你跟我跑一趟,我真是過意不去。」

  周頌回敬他一個白眼:「你來找我的目的就是把我拉到夜總會幫你看現場,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快點吃你的飯,吃完快點出發。」

  韓飛鷺風捲殘雲吃完了飯,幫周頌拿著那杯沒喝完的奶茶和周頌離開了寫字樓,開車駛向天上人間夜總會。

  在路上,他又向周頌說出在潘少傑案的案發現場一個疑點:「我在李文杰停車的地方撿到了潘少傑的車鑰匙。你閒著也是閒著,順便幫我想想這是怎麼回事。」

  天氣太熱,周頌捋了幾下頭髮用皮筋兒綁住:「是潘少傑開到酒店的那輛車的車鑰匙嗎?」

  韓飛鷺:「對,我們開會討論過。目前比較統一的答案是李文杰想順手牽羊開走潘少傑的大奔,但是忘記了自己後備箱裡還關著李燃,所以從潘少傑房間離開的時候順走了鑰匙。到了停車場他才發現沒法丟下自己的車,又把車鑰匙扔了。」

  周頌:「你們的想像力挺豐富。」

  韓飛鷺:「沒辦法,被那把鑰匙逼的。對了,還有一件小事,我覺得和案子沒什麼關係,但是告訴你比較保險。」

  周頌:「什麼事?」

  韓飛鷺:「潘少傑和酒店客房領班張麗薇長期存在男女關係,倆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每次潘少傑去酒店,張麗薇都會去他房間陪他,而且潘少傑都會讓保安提前關掉樓道監控,以防張麗薇拿著監控視頻訛他。潘少傑死前一天,他也讓張麗薇去房間陪他,而且關掉了樓道監控。監控關閉時間是中午一點多到四點半。」

  周頌:「也就是說,樓道監控關閉的那段時間,你們無法得知樓道里發生了什麼。」

  韓飛鷺點點頭:「是這麼回事。」

  天上人間夜總會暫停營業,前門掛上了『配合消防檢查,暫停營業』 的牌子。兩人下了車,周頌把奶茶喝完,順手把空杯子遞給韓飛鷺,韓飛鷺接過去一抬手扔進路邊垃圾桶。他們繞到側門,側門也上了鎖。韓飛鷺打了一通電話,不一會兒側門就開了,一個三十開外的男人走出來,他下顎很尖,燙著一頭捲髮,像只山羊。周頌認得他,他是潘少傑的表哥,叫潘峰。

  韓飛鷺也認得他,潘少傑死後,夜總會由他接手。上午他帶著馮達年過來指認現場,就是他接待的。

  潘峰看到警察,滿臉寫著不耐煩:「韓隊長,你怎麼又來了?」

  韓飛鷺道:「我們再上去看看。運氣好的話,今天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我。」

  潘峰沒法,前面領路:「跟我來吧。」

  周頌卻問:「那天晚上李燃走得也是側門?」

  韓飛鷺道:「她走的是廚房後門,是蔡敏敏給她開的門。」

  周頌抬腳向後巷走去:「我們也走後門。」

  從後門進來就是廚房,周頌留意觀察周圍,在廚房看到一筐筐啤酒箱,和幾台推箱子用的手推車,以及垃圾桶里發酵已久的果皮。從廚房出來,是一架員工專用的電梯,員工搬貨和送酒水等物都用這架電梯,三個人進入電梯,潘峰按下4樓。

  四樓有四間房間,一間是潘少傑的辦公室,一間是擺著幾張高低床的員工休息室,一間儲物室,還有一間布置的像是酒店豪華套房一樣的房間。14號晚上所有的故事,就在這間套房裡發生。

  進入房間,周頌率先看到一間起居室,起居室大得出奇,建有兩米多長的吧檯,擺著幾張沙發和一張撞球桌,潘少傑接待客人的地方。東邊開了一扇門,門後就是臥室。這個房間很奇怪,沒有開窗,燈也是簡易的吸頂燈,並且只有一種冷調的紅色燈光。

  韓飛鷺按下開關,紅色冷霧似的光芒填滿房間,顯現出房間中央那張圓形大床,大床四角伸出鐵欄,屋頂垂下幾根索鏈。周頌知道這些鐵欄和索鏈的作用,它們堅固結實,什麼樣的道具都承載的住。

  韓飛鷺道:「就是這張床,蔡敏敏和李燃到之前,李珂就被綁在這張床上。」

  這張床上此時空空蕩蕩,只有一床被子和枕頭,但不久之前,曾躺過一個十三歲的少女。

  周頌繞著床慢慢走了一圈:「房間裡還能找到指紋毛髮什麼的嗎?」

  韓飛鷺:「早上勘察組來過,什麼都沒找到。房間早就被打掃了不止一次,就算有證據也全都被破壞了。」

  周頌:「打掃衛生的人是誰?」

  韓飛鷺:「他們這兒的保潔。」

  周頌:「把人叫來。」

  潘峰叫來保潔,保潔是個四十出頭面相樸實的中年婦女。她已被警察問過一次話,但見到警察還是緊張地不停搓手。

  周頌直接問:「這間房間一直是打掃?」

  保潔:「是是,這層樓都是我打掃。」

  周頌:「5月14號潘少傑在這裡開生日聚會當晚,你在場嗎?」

  保潔:「沒有,14號晚上我沒來上班,15號我來了。」

  周頌:「15號打掃這間房間了嗎?」

  保潔:「對對,我一上班就打掃了。」

  周頌:「你都從房間裡清掃出什麼東西?」

  保潔回憶道:「什麼東西......就一些果皮、酒瓶子、紙巾什麼的。」

  周頌目光輕飄飄地看著她:「沒發現一套高中校服?」

  保潔:「校服?什麼校服?我沒看到啊。」

  韓飛鷺聽到這裡,明白了周頌向保潔問話的用意:據馮達年和李燃李珂姐妹的交代,蔡敏敏當晚換上了李珂的校服,但蔡敏敏回家時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說明那套校服被人從她身上脫了下來。他向馮達年問過那套校服的下落,馮達年說他送蔡敏敏回家時把校服扔進了路邊垃圾桶,時隔數天,早已被垃圾車收走。

  韓飛鷺道:「那套校服被馮達年扔了,現在估計在垃圾場。」

  周頌:「扔到哪裡了?」

  韓飛鷺:「廚房後門垃圾桶。」

  周頌給韓飛鷺使了個眼色,兩人走遠幾步,周頌道:「你覺得馮達年說的是真話嗎?」

  韓飛鷺:「他有理由騙我嗎?」

  周頌:「你仔細想。馮達年自己處理校服的原因是不想被保潔發現,想抹除李珂來過夜總會的痕跡。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乾脆把校服扔到遠一點的地方?把校服扔進門口垃圾桶,反而有更大概率被保潔和其他扔垃圾的職員看到。這豈不是欲蓋彌彰?」

  韓飛鷺立即就被他說服:「你覺得我應該找到那套校服?」

  周頌意味深長道:「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糟了。」

  韓飛鷺懂了,立即就要回單位安排工作。周頌跟著他走到樓梯間,偶一回頭,看到保潔站在樓道里,表情很是欲言又止,他碰了下韓飛鷺的胳膊,示意韓飛鷺回頭。韓飛鷺回頭看到保潔,又朝她走回去:「你還有話說?」

  保潔靦腆地笑道:「警察同志,我丟了個東西,不值什麼錢,你們能不能幫我找一找?」

  韓飛鷺:「什麼東西?」

  保潔:「是一隻舊箱子,我放在雜物間很久了,平時用來放衣服什麼的。但是前幾天不見了,可能是誰手腳不乾淨,把它拿走了。」

  韓飛鷺:「什麼時候丟的?」

  保潔:「我是15號中午發現不見的,應該是前一天丟的。」

  前一天正是14號,潘少傑生日宴當天,於是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了韓飛鷺的重視:「你跟我回趟警局,把箱子的款式和顏色仔仔細細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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