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激動的漢子們

  鍾鯉在常武這裡問不出具體消息，只知道邊塞那邊已經開始進行秋收了，這段時間正是緊張的時候，每年北狄騎兵總會選在這段時間過來掠奪糧食。江衍他們需要保證所有秋糧歸倉後才能回來。

  割稻，打穀，晾曬，歸倉……等這些都弄完少說也要大半月了。

  如今這次小小的襲擊不過是剛開始，等到歸倉那幾日，才是最麻煩驚險的時候。

  到那時天就要冷透了，可將士們打仗還穿著單衣。

  鍾鯉這兩輩子都不算是南方人，可在這臨幽府的十月天裡，她還是穿上了夾襖。

  再反觀常武，還是兩層薄薄的單衣窄衫，江衍走前估計也就這樣了。

  「不冷嗎？」走出茶館道別時，鍾鯉忍不住問道。

  「習慣了，若是現在就把裘皮穿上，到大雪時該怎麼辦？」常武隨著她的話展平衣服上的褶皺。

  

  鍾鯉聳了聳肩：「等我搞到更多棉花種子，到時候給咱們軍中戰士們都做棉衣！」

  如今棉花還是一種觀賞植物，產量少的可憐，她和水千雲幾人的夾襖還是找了好些花販子才湊夠的。

  常武笑起來：「那就先謝過阿鯉姑娘了。」

  鍾鯉朝他揮揮手：「常將軍回去吧，若有江衍的消息就撿著告訴我些。」

  「好的，阿鯉姑娘慢走。」常武目送她離開，帶著手下往府衙走去。

  常武手下一名年紀不大的校尉走在路上還在嘖嘖稱奇：

  「將軍，咱侯爺打哪找來了這麼兩位姑娘？搞的這些東西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誰能想到用咱們這些傷兵呢？哪個見了不是嫌棄的不行。還有那計劃書，那些奇奇怪怪的材料，這二位的腦子都是怎麼長的？」

  常武擱哪知道去？想了想，只回了他一個白眼兒：「聒噪。」

  ——

  又過兩天，臨幽府外的稻田也相繼出現收割的場景。

  白日裡的晴空是一碧萬頃，涼風吹來，沉甸甸的稻穀穗沙沙的搖曳著，實為一種緩而長的波動。農人們踏足其中，收穫著同樣沉甸甸的喜悅。

  在這阡陌縱橫間，兩輛驢車拉著滿車的漢子緩緩駛過。

  若看的仔細些，就能發現車上的漢子們各個都有殘缺。

  陳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動這些人，十幾人帶著其他人的疑惑和期待坐上了他租來的驢車。

  從古至今沒有聽過這種事兒，陳希不怪他們不信，正好他也好奇那所謂的廠子。

  驢車走在越來越人煙稀少的小路上，眾人觀察著這條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一時間有些感概。

  「當初老子帶著弟兄們從這條路回家，半道上想的都是媳婦兒的暖被窩……可惜嘍，瘸了一條腿，媳婦兒也變老了……」

  陳希笑著用僅剩的胳膊鑿了他一拳：「你個老小子知足吧，這兩輛車裡可就你和老張有媳婦兒，日子過的不比我們好多了？」

  「就是有媳婦才跟你來這一趟，這些年你嫂子為了我遭了多少罪，若這事兒是真的，我也能不再拖累她……」

  「若是真的，以後哥兒幾個一起幹活，誰也笑不著誰哈哈哈哈哈哈……都不囫圇！」

  「說的也是，哈哈哈……」

  驢車上的氣氛突然開始輕鬆起來，眾人不約而同的說起閒話減少自己忐忑的心情。不久，便到了這條小路的分叉路口。

  路口往西是他們呆過多年的營地，往東就是常小將軍所說的廠子。

  眾人極目望去，東邊那一片青灰色的輪廓，是他們之前沒有見過的景色。

  隨著驢車越來越近，眾人終於看清了那片建築物。

  廠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就一個字，大！

  連綿一整片青灰色磚牆，長度能有近兩百米左右，比他們之前的千人營盤還寬闊。

  眾人下了馬車往廠房大門走，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男人正從裡面走出來。

  那男子看見他們先是一愣，後又恍然笑起來：「幾位是來參觀廠房的吧？快進來看看，馮叔和常將軍打過招呼了，說這幾天會有弟兄過來參觀，我等了兩天，你們還是第一批過來的。」

  陳希走過去朝那男子笑道：「正是我們，勞煩您帶我們看看？」

  「應該的，日後都在這廠子做活，別客氣，快進來吧。」

  青衫男子領著眾人走進廠房：

  「這裡是已經建好的紙墨廠，再往南正在打地基的是香皂廠，那玩意比咱這掙錢，就是每天香噴噴的肯定不爺們兒……」青衫男子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語氣，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咱這東西兩排大廠房，每排有十六間。東邊是制墨的，西邊是造紙的……看到這些工具了嗎？你們可以上手試試，咱們東家專門調整過，像這種攪拌缸上邊都做了固定木棍的地方，聽東家說這叫槓桿原理，反正比原先更省力，而且一隻手就能操作 。」

  陳希聞言忍不住上手試了試，兩米見方的石缸上邊架著一根碗口粗的橫木，橫木下邊墜著鐵環，那攪拌棍就在鐵環里，他一隻手就能把握好方向，還能省下不少力氣。

  像這樣的裝置，前三個大間裡能有幾十個！

  「東家竟真是為我們量身定做了工具！」

  有位雙臂皆殘的瘦弱漢子坐在一個木架上，下方是個帶碾輪的凹槽，他把雙腳放在碾輪兩邊的把手上，就能幹碾粉的活！

  青衫男子笑起來：「這算什麼，你看那邊放抄網的地方，沒腿的直接坐在那裡，放抄網都不用起身，摁一下架子邊上的把手，這抄網就能自己往上爬！」

  陳希趕緊過去摁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的一般。

  這放抄網的木架子可是費了鍾鯉不少功夫，採用晾衣架的原理，在木架的四個柱子上做了鐵索，鐵索上有突起的鉤子。抄網放在鉤子上，只要摁一下，鎖鏈就往上升一格，這樣即使不站起來，也能把抄網放滿一陣個木架，放滿以後再讓另外的人把紙脫模。

  完全不會因為身體原因限制幹活，簡直用心良苦，把每個勞動力的價值都榨出來了……

  然而，鍾資本家卻得到了未來員工們無盡的感激。

  「東家為我們考慮的太周到了，我老孫還以為這後半輩子要爬著要飯到死……」一名歪斜在別人身上的漢子，看到這裝置眼眶都紅了。

  「先別忙著激動，還沒帶你們看居住區呢！說實話，我給人幹了半輩子活，也沒見哪家作坊給員工專門蓋房子的！那可都是青磚房！」